启祥二十五年六月初七,这已经是王绿檀穿越过来的第三天了。
绿檀睁开眼睛,仍是躺在一张小小的架子床上,床上挂着质地轻柔的浅粉色床帐,床上的枕头及被褥也是年轻女孩子喜欢的柔嫩颜色,整个房间的家具也是颜色明快的黄花梨。
床头放着一张小几,上面摆着茶壶茶碗,窗下便是一张梳妆台,却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圆桌,几个绣墩,屋子里的摆设虽然简单,但绝不简陋,反倒处处透着一股精致的感觉。
绿檀叹了口气,终于承认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在这三天里,绿檀只见过两个照顾她的小丫头,都是十二三岁的模样,说是照顾,但态度绝对称不上友好,绿檀不明情况,也不敢轻举妄动,更是很少开口,只沉默着听两个小丫头在窗外叽叽咕咕的说闲话,收集一些无意中透露出来的零碎信息。
如今她可以确认的是,她穿越到了一个架空的历史朝代,所处的国家叫大燕,所处的地方叫英王府,虽然在历史上找不到其存在过的踪迹,但观其服饰和饮食习俗,倒和明朝类似。
而这具身体的本主巧的很,也叫绿檀,是楚王送给英王的十位歌女之一,但是貌似英王并不怎么待见这些歌女,一直让她们待在惠竹轩,还不许她们胡乱走动,连吃饭都是专人送过去,简直和囚犯没什么区别。
但是三天前,原主却偷偷离开了惠竹轩,其目的是什么绿檀不清楚,不过也忒巧,原主正好遇到了正在水里胡乱扑腾的王府小世子齐欢,于是赶紧跳入水中把小世子捞了上来。
说到这儿绿檀不由感慨了,要说这原主也真是背,救了王府的小世子,多大的功劳啊,谁知小世子得救了,她自己扑腾来扑腾去,也没扑腾上岸,最后溺水而亡,反倒让绿檀捡了个便宜。
绿檀揉揉额角,却有些苦闷,这事要放在现在那就是妥妥的见义勇为啊,估计孩子家长都要给她送锦旗了,说不定还一天三顿的带着补品来医院探望。
可如今呢,自打绿檀醒过来,别说孩子家长了,就只见过那两个服侍自己的小丫头,而且观察那两个小丫头对自己的态度,也绝看不出一点感谢或钦慕的成分,反倒十分厌恶似的。
这就让绿檀奇怪了,后来从她们的冷言冷语里才听明白,以绿檀为首的这十个歌女本就是楚王不怀好意才送过来的,不然也不能被当成囚犯一样对待。
如今虽然原主救了小世子,立了功,但其私自离开惠竹又是一桩错,而且谁知道她偷偷溜出来是干什么来了?下个毒?干个什么坏事?这可是防不胜防的。
而且这救人一说也叫人质疑,王府里这么多人,怎么旁人都没遇到小世子落水,偏偏你就遇到了?是不是你把小世子推到水里去又假装救人立功的?反正小世子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孰是孰非还不是任你说?
于是这见义勇为也成了自导自演、献媚求宠的手段,再加上绿檀本就来历不明,惹人怀疑,更是雪上加霜。
难怪她救了人,却是这个待遇,只怕将来还不知道是赏还是罚呢!
绿檀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在这个等级森严,动不动就要人命的古代,又是这样的处境,她该怎么活下去呢?
现代的王绿檀在博物馆工作,虽说整天跟死气沉沉的古董打交道,可她却是妥妥的一枚元气少女啊,虽然母亲早逝,父亲又忙于生意无暇关心她,但她也从来没有怨天尤人,反而整天笑嘻嘻的,跟谁都谈得来,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这么一个追求五讲四美的优秀青年,怎么就穿越了呢!
绿檀只能感慨一句,这世上最倒霉的事情就是你在现代活得风生水起,却突然穿越到了没有抽水马桶没有电脑没有网络的古代,更倒霉的是穿越到古代后不是身份高贵的千金闺秀,而是一个卑微低贱的歌女,更更倒霉的是这个歌女的身份还极其可疑,受人冷言冷语,前途未卜……
她暗叹造化弄人,可既然穿越过来了,那也只能随遇而安,她可是不会被困难打倒的!该何去何从,倒是要好好思量一番。
绿檀兀自沉思,照顾她的小丫头露儿和小珠结伴而来,一个提着食盒,一个提着水壶,看到绿檀还躺在床上,露儿面露不屑,嘴一撇,把食盒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大声道:“绿檀姑娘,该吃早饭了。”
绿檀睁开眼,支起身体坐了起来。
经过这两日的休养,这副身体已经好多了,不像刚醒来的时候,胳膊腿跟面条似的软绵绵。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对露儿的不友好视若无睹,径自把一件外衫披在身上。
小珠虽然沉默,却也不和善,只打了一盆水放在床边的小几上,任由绿檀费劲的转过身子去够盆里的帕子,绿檀一伸手,发现还是冷冰冰的凉水,也幸而是夏天,要是冬天给她这么冷的水,她宁愿不洗脸。
简单的擦了脸,小珠把水盆端到了大圆桌上,露儿则把饭菜端到了床头的小几上:“姑娘快吃饭吧,早些把身子养好了,我们也好,姑娘也能早些回惠竹轩,岂不都好?只管这么着,都有差事忙呢,谁耐烦天天两头跑!”
话音刚落,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这是你一个做奴才的该说的话?还不掌嘴!”
露儿和小珠都是一惊,绿檀也惊讶的看向了门口,不知何时门外站着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穿着竹叶青的褙子,墨绿色的裙子,袖子窄窄的,露出手腕上的两个金镯子,打扮的很是爽利,不过她神情非常严厉,露儿和小珠一见是她,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话也不敢分辨一句就开始掌嘴。
绿檀端着碗怔怔看着她,容嬷嬷也没这么威风啊!这人的身份肯定不低,不然小珠和露儿不会这么怕她。
只见那妇人先看了一眼绿檀,继而瞪向了露儿和小珠,慢条斯理道:“王爷叫你们来是服侍绿檀姑娘,不是给姑娘气受的,你们却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这还是我听到的,背地里还不知道说些什么,当初进府时是怎么教导你的?这是你做奴婢的本分?”
小珠和露儿一句话不敢说,只是掌嘴,连绿檀听着那啪啪声都不忍心了,可那妇人却不为所动,反倒看了一眼桌子上还未收走的水盆,试了试水,脸色又是大变,骂道:“怎么敢拿凉水给绿檀姑娘用?我看你们的胆子是越发大了,改天真得回禀王爷,一人打你们二十军棍,紧紧你们的皮子才好!”
露儿和小珠一听军棍儿子,神色骤变,也不掌嘴了,却哭着不住磕头求饶,一时间屋子里只听到两个人的求饶声和磕头声此起彼落。
绿檀呆呆看着这一幕,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那妇人又盯着她看,颇有些意味深长。
绿檀心中一动,道:“妈妈别生气了,这两个丫头虽然说话不好听,却服侍的很尽心,我如今身体复原也多亏了她们两个悉心照顾,并没有什么大错,请妈妈饶恕她们吧。”
那妇人哼了一声,道:“既然绿檀姑娘替你们求情,这次就罢了,以后若是再犯,我是不轻饶的,还不快下去!”
露儿和小珠满脸眼泪,却不敢多说一个字,爬起来又冲绿檀磕了个头,这才退出了房间。
绿檀不由咋舌,这妇人看着严厉,好像在为绿檀出气,实际上也只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罢了,估计她本人也没把原主放在眼里,只是不知道她这次来有什么目的,绿檀更警惕了些。
那妇人搬了个凳子放在床边坐下,看着绿檀,神情缓和了几分:“姑娘只怕不认得我,我是王爷身边的常妈妈,专门打点王府的琐事,之前王爷吩咐我照顾姑娘,也是我事情多,一时没注意,竟然叫姑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绿檀心里思量着常妈妈的来意,估计她是来解决原主救了小世子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