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虽然已经小了很多,可是老太太那瘦小枯干的身躯在雨中仍然显得弱不禁风。
“一个疯子,别理她……快跟我说说‘看香’是怎么弄的。”
昭阳心里也有一本小九九,虽然“看香”算不上什么高深的算术,可这是他唯一能和林义谈判的筹码,别看两人一起长大,如果林义会了阴算,他肯定会听肖老道的再也不会带昭阳来做这些事了。
所以昭阳并不理林义这茬儿,他一把推开林义:“你怎么这么没同情心,她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就是疯子也不能看着她在雨里站着啊!”
“村长都说了她是个老疯子,让咱们别理她,省的惹麻烦……”
“能惹什么麻烦,我看这村里没一个好东西,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也没人照顾一下,大雨天的就让她乱跑,万一摔了呢?”
“就你是菩萨心肠,昨天晚上我不也让她进屋避雨了吗?还不是好心当了驴肝肺,我的屁股现在还疼呢!”
想起昨晚的事昭阳就在心里暗自发笑——昨天老太太在傍晚的时候来到他们的门前,林义一副孝子模样出去请老太太进屋避雨,而那老太太却只是盯着林义说着:“李家堡子,我要去李家堡子……”。
林义不明白,给老太太解释说这里就是李家堡子,结果老太太一下失去了耐性,大喊了一声“不是,这里不是!我要去李家堡子!”。
林义看老太太激动的浑身颤抖,害怕路滑摔了老太太就伸手去扶她,可是那老太太竟然猛的推了林义的胸口一把,林义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没想到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太太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再加上石板路被雨冲的很滑,林义这样一个二十多岁的胖小伙子竟然被推得摔了个结实的屁墩儿,老太太没等林义站起来就捣腾着小碎步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去李家堡子,去李家堡子……”
看到林义脸上的不快,昭阳知道他昨晚受了委屈,就安慰他说:“既然她是个疯子就别跟她计较了,那么大岁数了,怪可怜的……”
林义下意识的揉了揉屁股:“少充好人,要去你去!”
“可她一直念叨着要去‘李家堡子’,你不想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林义把嘴一撇:“什么意思?这里就叫‘李家堡子’,全村百分之五十以上都是李姓,还能有啥意思?我看她就是个老疯子!”
昭阳从小就心善看不得别人受苦,见说不动林义,就只好自己站起来,拿起挂在墙上的斗笠朝屋外走去。
昭阳没敢走的太近,离着老太太有一米多远,他这才算看清楚了老太太的容貌——老太太的脸上皱纹很深也很多,比昭阳想象的还要老,看起来起码要七八十岁了。不过农村人风吹日晒的一般都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大,比如说林义,整天在外面跑江湖,二十出头看起来跟快四十了似的,而且林义只有在做法的时候才穿道袍,一身土了吧唧的装扮谁见了都觉得他是个农村来的老擀,完全没有肖老道的仙风道骨。
老太太的身体瘦弱,背有些微驼着,见昭阳到她身边也没有走,而是直勾勾的盯着昭阳看,目光如炬完全不像个垂暮老人。
“老人家,雨天别出来走了,路滑,万一着凉了也不好,跟我进屋喝口热水吧。”
老太太仍然只是盯着昭阳看,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老人家,您来了好几天了,是不是找我们有事啊?”
听昭阳这么一说,老太太好像回过了神,张嘴说出了四个字:“李家堡子。”
这时候昭阳的心里基本认定这老太太是个老年痴呆,既然是个老疯子他也就不打算从她口里套什么话了。
“对对,这里就是李家堡子……”说着,昭阳把手里的蓑衣给老太太披上,她的身上已经淋得很湿了。在昭阳的手接触到老太太身上的时候他能觉得出来老太太的身体有些发抖,看来是冻得不轻。
老太太忽然一把抓住了昭阳的手,慢慢的将昭阳的手掌翻了过来,另一只手在昭阳的掌心上画了起来,嘴里继续嘟囔着:“带我去黎家堡子!”
老太太口齿虽然不清楚,可是我从她在我手上画着的动作一下明白了,她是在写字,写的是一个“黎”字。
昭阳心里一惊,一边比划着一边问:“您说的是‘黎’是吗?”
老太太好像找到了救星一样,把昭阳的胳膊握得紧紧的,点头如鸡啄碎米一般说:“黎家堡子,我要去黎家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