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中的香气越来越浓郁，让人如沐春风，一时间忘记周遭的处境。
陶琪拿起一片花瓣。“罂粟？没听说过。虞美人原来是调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此花有毒。”穆天冥说道。
“有毒？”陶琪斜眼看着穆天冥，“万兴楼的红烧肉咱都吃了，这不都挺好的。”
“这花并不让人立刻丧命，而是让你上瘾，一天不吃就难受。你吃的越多越想吃，但吃多了以后你的身体就会慢慢垮掉，全身都只剩下皮包骨，最后像一滩烂泥一样烂死。”
“你开玩笑呢吧？你听谁说的？”
“一本书上。”
“什么书？《本草纲目》？《千金方》？《此事难知》？”
“不，我是从一本西洋书上看到的。”
盖一鼎和园儿眼睛瞪得像金鱼一样，一起问穆天冥：“你还看过西洋书？”
“我长大的地方孤悬海外，岛上一群海盗劫掠商船，自然也劫了不少西洋商船。他们抢走金银珠宝后，我就把船上的书信都收集起来慢慢学着读，没多久就能看懂各种文字的书籍了。我曾在一本医书上读到过此物的记载，明确说明此物有毒，并且会令人上瘾。”
“不知道。我只知道虞美人是名贵花卉，种起来不简单，真的不知道它居然是这么恶毒的东西。”陶琪的脸色煞白，赶紧把手中的花瓣甩在地上，好像那是一只蝎子。
“鬼影也知道此物功效，所以他在菜中加入此物，久而久之全府的人都只吃他做的菜，这样他就能保证同时给所有人下药。”
盖一鼎摇头说道：“但是还有个问题，你说过各人体质不同，就算他们同时中毒了也不能保证他们同时晕倒吧？”
“如果他在府中时间够长，完全可以摸清每个人的体质，甚至在动手之前可能单独做过实验，看每人吃了多少蒙汗药后会失去知觉。这样在他动手时，他就可以针对每个人的体质分别按量下药，比如放在每人的米饭、粥面当中。他做这件事需要大量虞美人，既然陶琪说这花卉名贵，一定不会有多少地方售卖。我只需知道他在哪里购买这花，就可以找到他的踪迹。”
“他不能自己种么？”盖一鼎问道。
“不能。他的用量太大，如果自己种植太容易吸引他人注意。从刺客之盟的行事特点上看，他们做事务求隐秘，最好的选择是让鬼影像普通人一样从街市上购买，这样不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陶琪说道：“虞美人名贵，而且鬼影用量不小，只能在北京几个大商行买的倒。”
穆天冥微微一笑：“那真是方便的很。盖一鼎，你去请皮爷来一趟吧，他一定认识不少商行的老板。”
盖一鼎去把皮爷请下地窖，穆天冥向皮爷请求帮助，皮爷点头称好。
“穆公子，我看不如这样。我明晚设宴，把北京几大商行的掌柜的全都请来，你直接问他们好了。”
“倘若如此，更是妙极。”
皮爷又说道：“穆公子，你现在进展如何，可否告知老夫一二？老周知道你藏在我府上，已给我发来书信要我交你出去。”
穆天冥一怔，看来留给自己的时间已不多了。好在现在已知猎人魔的身份，鬼影也就快露出真实面目，虽然尚无证据证明刺客之盟的首脑是否是关征，但想来只要没人提醒，周府尹得到两个杀手后也该满足了。
“我藏在这里是否已经不再安全？”
皮爷头颅高昂。“穆公子，你一百个放心，且不说老周手里什么证据都没有，就算他铁证如山，我看他敢进我皮府捣乱？”
“这我就放心了。”穆天冥长出一口气。把已查明之事告诉了皮爷，最后说道：“现在只差两点没有查明，第一鬼影是谁，第二关征是不是幕后黑手。”
“关征，就是那个赛云长关征？”
“不错。”
皮爷长叹一声。“穆公子，你跑吧，能跑多远跑多远。”
“我与顺天府尚有回旋的余地，为何……”
“顺天府？顺天府根本不算什么，你惹了你根本惹不起的人。和他们比起来，顺天府就像是过家家。”
穆天冥觉得脚下的地突然陷了下去。“此话怎讲。”
“你听说过天魔会么？”
“没有。”
“陶女侠你也算老江湖了，你听说过么？”皮爷慢慢把头转向陶琪。
“没有。那是什么玩意？什么帮会么？”
“其实没有人知道他们真正叫什么，只是听说他们供奉天魔为祖，所以才叫他们天魔会。据说天魔会只有最天赋异禀的人可以加入，会中的人物无一不聪明绝顶。如果达不到他们的要求，就算是王侯将相也别想窥其门径。天魔会有多大势力，会外之人无从得知，据说当年红丸、移宫和梃击案都是他们一手策划，只为了能让当今天子登基。”
“他们是新的厂卫么？”穆天冥问道。
“厂卫？呵呵，厂卫是给皇上效命的。不是当今天子让天魔会帮他登基，而是天魔会从众多皇子选中了他做皇帝。”
“那天魔会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天魔会目前由三兄弟把持，号称三长老。我多方打听，才知道其中一人是关征，但另外两人是谁不得而知。如果刺客之盟的大老板真的是他，公子，你这篓子可捅大了。你再厉害，弄死你总不见得比弄死个皇帝麻烦吧？”
穆天冥微微一笑，这供奉机关熊猫神的老疯子真是满肚子稀奇古怪的故事。
“既然外人无法得知天魔会的内情，想必是机关熊猫神显灵告诉你这些事的了。”
“不敢不敢不敢。”皮爷一边说一边朝天作了三个揖，虔诚的神情让穆天冥以为他正沐浴在神恩的光辉之下。“机关熊猫神法力无边，岂有闲心为了我等凡夫俗子操心？不瞒公子，老夫十年前曾想加入天魔会，托了一个从一言九鼎的朋友打听，他说他一个一言九鼎的朋友有一个一言九鼎的朋友刚刚加入天魔会。我前前后后花了六七千两银子，终于和这人相识。他说想加入天魔会只有得到长老的首肯。我软磨硬泡，他终于告诉我招募他的长老是关征。我本想直接去找关征，哪知他对我避而不见，而且我这朋友的朋友的朋友也彻底消失了。”
“只因此事，关征就杀了他？”
“不好说。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顺天府说无尸不立案，没人管这事。”
“越是这种密社，我越要和他们玩玩。皮爷你安排宴席吧。”
皮爷张了张嘴，但穆天冥已转过身背对着他，只能摇头叹息，慢慢走出了地窖。
“穆天冥，你知道我从没怕过什么，但是这种帮会也太怪异了。”陶琪说道。
“的确，这种躲在黑暗里的东西，你看不见，摸不着，但又感觉他们似乎无处不在。街头巷尾到处都有人在窃窃私语，流传着他们的故事，无论这故事是真是假。好像天下一切大事都是他们做的，一切小事都是他们在为筹划大事设计的阴谋。所以密社才加倍可怕，因为他们已经是个传奇了。”
“哎呀，没人能战胜传奇的。诸葛亮真的那么聪明么？不一定，但是几百年来《失空斩》唱下来，他就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了。”盖一鼎说道。
“人战胜不了传奇，但传奇可以战胜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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