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狗儿还没睁开眼睛的时候,嘴里就先念叨了一句:“这黄泉路,也真他娘的冷。”
再睁开眼睛,狗儿发现自己还在城隍庙内,身体也再无痛楚感觉,神色不解,莫不是自己已经死了,这是自己的鬼魂,想到这,抬起右手,使劲了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等脸上露出疼痛的表情时,才一脸高兴,自己居然没死。
狗儿欢喜的站起身来,只听得一声响动发出在自己的脚下,狗儿低头看时,那始终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命锁已然断成两截落在地上,狗儿弯腰拾起,仔细的看着,却发现不了一丝端倪。
当真是奇怪。
正当狗儿思考这长命锁为何断成两截之时,从门外走进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
白衣飘飘,腰间挂长剑,衣裳华贵,再看女子脸庞,眉目如画,气质姿态绝佳,狗儿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等美艳女子,仿佛在画中走出的女子一般,带有一缕仙气。
狗儿只看了一眼,就再也不敢与之直视,这等人物不是自己一个小乞丐可以瞎看的,狗儿很有分寸的低下头,双手不停的把玩手中的长命锁。
女子进入屋子自后,发现了屋子内的唯一的狗儿,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狗儿抬头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别人,知道女子是在问自己,继续低下头,语气警惕:“狗儿。”
这样的人怎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与那青衣女子是同一伙人,腰中的长剑让狗儿心思复杂起来,这要是女子持剑杀自己,自己肯定是没法子躲过去,想到这狗儿的脸上尽是悲切,为何世道如此,活着这么难。
女子眉头一皱,似乎是不喜这个名字,但又似乎是发觉了什么,女子的眼睛一眯,细如柳叶,定在狗儿手中的长命锁上。
再细细打量了狗儿一番之后,摇着头说道:“你没有姓氏吗?”
狗儿微微一怔,脸上尽是悲悯,摇了摇头。姓氏,多么美好的一个字眼,自己也曾想过给自己起一个名字,但谁会理会一个小乞丐叫什么,又有谁会叫呢!狗儿脸上尽是自嘲,不多说话,只是心中思量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问这些令他烦躁的问题。
女子何等人物,一眼就看穿了狗儿为数不多的小心思。
女子脸上出现一丝莫名悲伤的神情,开口解释道:“我是你的姨娘,九歌。”
狗儿这才抬眼看女子,脸上惊讶还有一些疑惑,姨娘这个词狗儿并不是没有听说过,别人都管自己娘亲的妹妹叫姨娘,可眼前这个女子一看就是尊贵无比,自己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一个姨娘,肯定是这女子认错人了。
狗儿刚想开口解释,却听得女子悲伤的说道:“你手中的长命锁,乃是我天宗宝物,是十五年前姐姐下山之前我亲自为她佩戴的,长命锁不破,长命灯不熄,之后姐姐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子,十三年前,姐姐忽然与我失去联系,渺无音信,我用尽大神通也算不出姐姐在哪?直到今日,我在闭关之时,发现姐姐的长命灯忽然熄灭,我心中不安,掐指一算,这才知道姐姐已经身死道消,而且还留了一个骨肉在人间,于是我便下山寻你。”
狗儿听的是云里雾里,不太明白,但他好像听懂一点点,好像自己的娘亲是一个很了不得的人物。道消狗儿不懂,身死狗儿明白,明白之后的狗儿脸上悲戚更甚,原来在自己真的有父母,只不过……。
还没等狗儿再问,门外忽然响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女子表情一冷,甚是恼怒的看着外面,狗儿也跟着伸着头望去。
一个身穿袈裟的僧人迈步进入屋内,面目和蔼,手持禅杖,看向狗儿时,尽是满意。
今天是怎么了,本来从没有外人来的城隍庙先是来了一个自称是自己姨娘的女子,再来一个身披袈裟的和尚,狗儿不解,也不想解,有亲人总比没有好,哪怕是骗子,狗儿也情愿被骗。
女子冷哼了一声,看着僧人怒道:“秃驴,你来做甚?”
那僧人也不生气,只是看着狗儿,轻声说道:“我从东土来,寻我当世佛子。”
女子不屑的一笑:“我姐姐的孩子,是你当世佛子,笑话。”
僧人似乎解释,也仿佛自言自语:“佛门有四相,佛陀悲悯相、菩萨慈悲相、金刚怒目相、罗汉欢喜相,皆是佛子,这孩子的容貌,正是我佛门佛陀悲悯相,不引渡佛门成就无上法门,难道还要去你昆仑山魔宗,坠入魔道?”
这话说出,仿佛让时间暂停一般,屋子内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女子哈哈一笑,接着语气强硬的说道:“我不管你佛门到底有几相,我也不管你慈悲不慈悲,我只知道我姐姐的孩子必须跟我走,谁挡我,我便杀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语气真是霸气非凡,狗儿一脸向往,有这么个姨娘也真是不错。
僧人脸上慈悲之意消失不见,转而怒目而视:“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便要降魔。”
女子大笑道:“你也配。”
一旁站立的狗儿不知所措。
僧人将自己的禅杖向地下一杵,紧接着身体金光大作,宛如金人一般,煞是惊人。
佛门白马寺不传之秘,金刚身。
女子丝毫不在意僧人的变化,轻轻拔出腰间长剑。
长剑通体如墨,寒光点点,距离女子不远的狗儿似乎能感受到剑上的冷意,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一缕笑意浮现在女子脸上,轻踏一步,来到僧人面前,眨眼间,一连刺出三十六剑,剑剑指向僧人的胸口,金鸣之声在剑尖与僧人之前响起。
女子手中的长剑与僧人的身体碰触,一剑退僧人一步,三十六剑,退僧人三十六步。
天宗恶名远扬的细雨三十六剑。
僧人金色面容看不出丝毫变化,只是身体不停颤抖,让人发觉好像承受莫大痛苦。
狗儿见僧人金光乍起的那一刻便傻眼了,在看到女子的三十六剑时,仿佛脑袋瓜都不够用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仙佛,女子缥缈如仙,僧人入定似佛。
女子不屑的看着僧人,说道:“今日我不杀你,但我破了你的金身法门,从此再无金刚身,你回去转告你们那群秃驴,早晚有一日,我会去白马寺,为我姐姐讨一个公道。”
说完,轻轻拉起狗儿的手,面容温柔,丝毫不顾狗儿脏兮兮的模样,爱怜的抚摸着狗儿的头。
女子低下头看着狗儿说道:“你今天以后不再是孤儿,也不再是这凤州城的小乞丐,你是我天宗的李念白。”
说完,女子看也不看僧人,拉起狗儿,踏剑而行,化为流光,转眼即逝。
一直等到女子走了之后,僧人金光消失,紧接着面色苍白,这三十六剑,竟然破了自己的金刚身,如果女子真想杀自己,自己很可能就留在此处。接着一口血吐了出来,僧人这才感觉身体畅快了一分,看着远去的狗儿,僧人一脸无奈,如果是自己的师兄来就好了,肯定能将佛子带回,引入佛门,自己还是修为不够。
就在僧人拿起禅杖转身离去之时,一个满脸笑容的傻哥儿跑了进来,见到僧人时,笑容更甚,只是看到庙内的狗儿不见了,挠了挠头,自己去找大夫的功夫,人怎么不见了。理所当然,没有会跟傻哥儿来,一个乞丐的命,在别人眼中,没有那么重要,不过在傻哥儿的恳求之下,还是求得了一副药,最便宜的那种。
僧人脸上终于缓和下来,丝毫不顾自己刚才的伤,似乎有了一丝明悟,自言自语道:“缘起,缘尽,皆是禅,莫非这就是因果。”
僧人对着一脸笑意的傻哥儿说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傻哥儿一愣,小心警惕的说道:“你要干什么?”
僧人一脸慈悲:“带你脱离苦海。”
傻哥儿问道:“什么是苦海?”
僧人解释道:“世间一切苦难。”
傻哥儿再问:“有什么好处吗?”
僧人摇头不语。
傻哥儿继续问道:“那可以吃饱饭吗?”
僧人点头。
就在这一日,天宗九歌带着一名脏兮兮的乞丐返回昆仑山,自此天宗多了一个名为李念白俊秀少年郎,而且据传闻是具有佛家四相之首的佛陀悲悯相,也就是这一天,东土白马寺多了一个满脸笑意的小和尚,法名一笑,更是被尊称为佛子,身具佛家四相之末的罗汉欢喜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