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冰莹低着头,不说话。
黄诚斌说:“连个再见都不跟我说吗?”
贝冰莹说:“愿永不再见,生生世世。”
黄诚斌嘿嘿一笑,说:“那你别恨我呀,你带着恨,肯定来世还得见我,接着恨我。”
贝冰莹这才抬眼,看着黄诚斌,奚落地一笑。
黄诚斌很真诚道:“听说被人恨的人容易招灾,你不原谅我,上帝都不让我到天堂去……”
贝冰莹说:“你爱去哪儿去哪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黄诚斌说:“……其实,小冰,我还是爱你的,你挽留我一下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贝冰莹不说话,脸扭向一边。
黄诚斌说:“连这点儿面子都不给吗?”
贝冰莹说:“不给。”
黄诚斌的泪似乎都快掉下了,说:“现在宣布我的遗嘱,如果我哪一天不在了,命令,贝冰莹,我的萝卜缨,你把我的骨灰带回老家,撒进大海。把我的钱留下来,好好花。——我会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你的。那……什么,我要是能在外面搞点儿先进武器的资料,我也会发给你啊,你替我奉献给国家。”
贝冰莹冷笑了一声,把咖啡钱放在桌子上,站起身就走。
黄诚斌拉住了贝冰莹,说:“要是我……哪天回来了,你要是还单着,我还想和你在一起……”
贝冰莹眼皮儿轻蔑,道:“小子,现在,我,贝冰莹,命令你,把我从你的生命里彻底清除,一切归零!”
黄诚斌无限留恋,说:“我不……”
贝冰莹道:“执行!”
贝冰莹轻轻甩开黄诚斌,走了。
茫茫人海,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过是缘起缘落,缘起缘落。
缘起,缘落。
四大假合。
以作者陈楠在微博里的一段话作记:“上午看完一段文字,忽然感动到要哭。啊,据说,人在从天上下来之前,已经读过了自己要演的剧本,但是他或她依然选择了要来做你的父母亲人兄弟姐妹或朋友,爱你,被你爱;伤害你,被你伤害;失去你,或被你失去;成全你,或被你成全;在这生命的舞台,尽情的,成就你。这就是缘吧。对对错错,缘起缘落。”
到了香港,一切都办的非常顺利,开机仪式也很顺利,李敏晶和张益誓的父母,亲家见面,也很顺利。对方为了欢迎他们还举行了盛大的家宴,安琪琪像个公主一样,这几天也是美得不得了。
老贝也是格外的兴奋,精神特别的好,还在香港旅游了几个知名的景点。晚上,回到尚一陶给安排的高档医院的高档病房,老贝又让贝冰莹重新在电脑上找了一下,又看了贝冰莹参加那个开机仪式的录像,说:“我闺女啊!真有本事!小冰,爸就是死了,也放心了,啊。”
贝冰莹说:“爸,你胡说什么呢?咱这一路的,从北京嘚瑟到香港,你还没嘚瑟够啊?你可真是个老嘚瑟……”
老贝指着电脑屏幕,说:“小冰,你看你看,那么多记者追着你,都问什么呢,啊?你怎么说的?你说咱们那个老家的话没有?你可别说啊,你可别说么么么的,人家不笑话咱土吗?你要说北京话儿,知道不知道,啊?”
贝冰莹看父亲这么高兴开心,自己也觉得心里非常熨帖,很开心,和她爸逗着说了几句,帮他洗了澡,伺候他躺下了。
贝冰莹就开始忙着洗老贝换下的衣服什么的。老贝不知想起了什么,就又叫她,说:“小冰啊,你过来过来。”
贝冰莹说:“干吗呢爸?还有什么事儿?我来干,你躺着别动,喝水吗?我不是给你倒好了吗?”走过去,看着老贝。
老贝说:“闺女,我今儿身上觉得挺轻快的,你把那衣服全都给我脱了吧,叫我就那么赤身裸体的睡一觉。爸时髦啊,你不知道,爸喜欢裸睡,果果的,知道不?”
贝冰莹不由的笑了,帮父亲把病号服脱了,让他躺好了,坐在他旁边。老被看看女儿,笑笑,说:“哎哟,可真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呀!你知道那拿破仑吧?”
贝冰莹说:“知道。”
老贝嘚瑟地笑笑,说:“他拿个破轮子,所以他叫拿破仑。”
贝冰莹说:“嗯,爸你全知道,全有理!”
老贝像个被宠爱的很熨帖的孩子般,笑笑,说:“拿破仑儿说啊,我死后,把我放到棺材里,把我的两只胳膊露在外面,我想让大家看看,即便如我拿破仑儿这样伟大者,死了以后,什么也都带不走。”
贝冰莹说:“就是啊,爸,这拿着破轮子说话就是有分量啊。”
老贝说:“有分量吧?”
贝冰莹温柔地笑笑,说:“可是爸爸,那话不是拿破仑儿说的呀,那是凯撒大帝说的。”
老贝说:“啊?”笑笑,“不管谁说的吧,就这理儿,哈?你啊,闺女,以后好好生活,啊?写文章这事儿,要是能找着好丈夫,不写也行,啊?别把自己累着,要过得舒服一点儿。”
贝冰莹说:“嗯,要过得嘚瑟一点儿。”
老贝嘿嘿笑,疼爱的看着贝冰莹。
贝冰莹说:“女孩子还是得自强自立。你看,欠高舒飞的,欠尚一陶的,我要是不会写东西,拿什么还呀?那不就让命运扼住喉咙了?”
老贝说:“你就是有文化,有心眼儿,像我……”
贝冰莹说:“你要快点儿好起来,啊。我以后挣钱多了,带你旅游去,咱们世界各地,你说去哪儿,咱就去哪儿……”
老贝嘿嘿笑,说:“爸爸去哪儿……”
贝冰莹说:“今儿累了吧?又说了这么一堆话……。别说话了,睡吧睡吧,啊。”哄着父亲,摸摸他的头发。
老贝就真的睡了。似乎是在梦里,说:“我把红旗插到香港了。香港是咱们的香港。”
贝冰莹温柔的望着父亲,哎呀,他这会儿真的就像个小孩儿一样啊!脱得光光的,带着甜美的微笑,躺在软乎乎的洁净的被子里,梦着明天美好的事情。
贝冰莹就这么着,趴在床头,自己也睡着了。
高舒飞、尚一陶、小王、小齐,还有贝冰莹的妈妈和姑姑,他们都在安琪琪和张益誓给安排的宾馆住着呢,这一晚上休息的都挺好,早上,在宽敞、华丽的走廊里,互相打了招呼。高舒飞的爸爸妈妈也过来,到餐厅去吃饭,说,我们也别光扫货,吃完饭还是去看看老贝吧,小冰自己一个人在那儿挺孤单的。
大家都说也是,商量着吃完饭,去替贝冰莹,怎么分班儿照顾老贝,怎么分班由谁带着上景点玩儿去。
这时候,贝冰莹妈妈的手机响了,她赶快接电话,听到贝冰莹在电话里哭。妈妈一下就懵了。
老贝去世了。
大家赶到医院,贝冰莹已经哭成一个泪人。说她早上起床的时候,想要看看父亲醒了没有,他已经过去了。
这就一片哭声啊!
老贝的骨灰被贝冰莹和她妈妈、姑姑带回了老家,撒进了大海里。安琪琪和高舒飞、尚一陶他们都参加了葬礼。
这之后的日子彷佛那么沉重,像凝胶一样,走不动了。
贝冰莹住在尚一陶在海边买的别墅里,每天望着她从小生活的这个小城,望着大海,默默发呆。
尚一陶也不能老呆在这儿啊,他还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做,他早早的回北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