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愤怒的!贝冰莹是愤怒的,骗子!你们这两个骗子!你们这骗子团伙!
龚小娇吓坏了,两手使劲儿抓牢窗台,高叫:“救命啊——,救命啊——,贝冰莹疯了……。黄诚斌你站着干什么呀?”
贝冰莹也真的是疯了,喊着说着一些什么抱怨的委屈的愤怒的话,想把龚小娇掀倒窗下去。那彩色的眼皮,像孔雀扎煞开的羽,靓丽的战斗的姿态!
黄诚斌跑过来,抱住了贝冰莹,说:“萝卜缨、萝卜缨,我俩相爱,为民除害,啊?我和龚小娇,我们俩才是一对儿,啊?”
贝冰莹顿无语凝噎,看着黄诚斌,狠狠的、恨恨的,心如刀剜,心如锯拉,心如斧劈、心如剑戳。
这时候,龚小娇笑了,“嘀嘀嘀嘀”的,似乎真是忍不住,这小贱人笑了,笑得花枝乱颤的,说:“萝卜缨,嘻嘻嘻嘻,哈哈哈哈……,贝冰莹,原来你外号叫萝卜缨啊……”
贝冰莹顾不上理龚小娇,说:“你跟我走,咱们去BJ北上广深……”
黄诚斌站着那里,有些犹豫。龚小娇也不喊了,扭脸看着黄诚斌,看他如何选择。贝冰莹说:“这是最后的机会……”
龚小娇说:“萝卜缨……,嘻嘻嘻……”
贝冰莹喊:“你不是知道吗?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龚小娇装作很无辜地道:“啊?你告诉过我?……,是呀,咱俩闺蜜呀……”又忍不住,笑,嘻嘻嘻嘻。
贝冰莹伤心恨恨瞪龚小娇一眼,做了个架势,似乎要把龚小娇重新按向窗下了。龚小娇皱起眉头撇了嘴,嘴角耷拉着,做出委屈万般装,好怕怕好可怜的样子。
“装,你装什么装!”贝冰莹恶狠狠向龚小娇。
黄诚斌边想着,边去背了件行李,似乎依然在犹豫着,却偷偷朝龚小娇使个眼色,拉起箱子,撒腿就跑。龚小娇也连忙撒腿跑去,一只手拉着个箱子,一只手和黄诚斌拉在一起。
楼梯上传来咚咚咚咚的脚步声。
那是胜利大逃亡的鼓声,那是龚小娇庆祝胜利的宣告。
贝冰莹她这样的胶东小闺女儿,对,小闺女儿是胶东人对女孩子的亲切称呼,她这样的小闺女儿,她似乎是天生有着一种爆发力的,一种狠劲儿的,她冲上去,想要拉回她爱的那个人,虽然这爱在哗哗掉色,她还是想让他回来,这几年他们虽然没有长到一起也胶在了一起,分开毕竟是疼的。
他们三个,贝冰莹、黄诚斌、龚小娇就在楼梯上叽叽歪歪起来,说着一些伤人的话恼火的话甚至谩骂的话,挠挠扯扯推推拉拉,连墙和楼梯扶手都用上了。
贝冰莹说:“不许跟她走!你是我的!”
龚小娇也拉拉扯扯,说:“你让他说!黄诚斌你到底跟谁走?萝卜缨你有本事你让他说!”
贝冰莹“啪”给了龚小娇一耳光,强硬道:“跟我走!”
黄诚斌竟然说:“我跟你走,龚小娇怎么办?”龚小娇早哭闹起来,钻进黄诚斌怀里撒泼撒娇,说:“我为你挨了她一巴掌哎,我为你挨了萝卜缨一巴掌!你打她、打她,给我报仇……,你必须给我报仇!”黄诚斌他似乎是突然发现,龚小娇没有抹眼影,眼睛那么没看头。倒是她那耳坠子不错,滴滴溜溜的一大串晃啊晃,此时撩拨得他有些心意烦乱。
黄诚斌说:“贝冰莹,做人要讲义气,啊?龚小娇她是你闺蜜呀,哥们儿我把她……”
都说不下去了,有些尴尬。
贝冰莹也火辣辣含了泪,说:“黄诚斌,你倒是挺讲义气啊,啊?我这几年的青春怎么说?”
龚小娇故意在黄诚斌怀里抓耳挠腮,不是抓挠自己,是抓黄诚斌的耳挠黄诚斌的腮,嘤嘤唧唧的,梨花带雨的。她在宣示这个男人归她所属,故意气贝冰莹,给她看。女孩子大都是有种女孩子的风情的,可她这有点儿过,哈?有点风骚了。或者直接就一个字儿,骚。这不是天生的才华,就是后天练多了哇。或者兼而有之。哼,心眼儿太坏了,别看此时会放大招,正好说明了,坏透了。
黄诚斌恼火道:“谁的仇谁报!”说着就走,撇下两个女的。龚小娇想要跟着走,却回身还想赚回那一巴掌,贝冰莹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腕就推了回去。龚小娇有防备,没有受伤,倒是贝冰莹,被她那股力量一带,磕在栏杆上,头上出了血。龚小娇一看见血也有点吓坏了,说:“你自己摔的啊!”说着就追黄诚斌去了。
贝冰莹她没有再去追,她甚至忘了该不该去追,忘了以前忘了以后,她一时没了意识。
黄诚斌感觉到了贝冰莹受了伤,可是不回头,悄悄问龚小娇:“她怎么样?”
龚小娇说:“流血了……”还以为黄诚斌会站住或回身,而去。没有,黄诚斌向前走去,说:“活该……”龚小娇也说:“活该!”黄诚斌有些生气的甩开龚小娇的手。龚小娇赖皮地拉上来,心里感觉还不错,认为黄诚斌只爱她。
没有人知道贝冰莹的头磕在栏杆上的时候,天地剧烈的响了一下,黄诚斌的心剧烈地疼了一下。他的眼前突然晃过贝冰莹那多彩的孔雀羽一样的眼影,突然的。
贝冰莹一个人站在楼梯上,额头上的血流下来,时光好像过了很久又一瞬间,那血很快凝结。苍天,人也太容易痊愈了。天生的。
贝冰莹走到楼上,走进房间,黯然的去拿她的行李,心里并不知道要去向哪里。
贝冰莹她脑子一片空白的看到,那两个贱人拉着手,从窗下跑去,看到一个中年妇女,走过来和他们说着什么,看着他们逃也似的,打了一辆车,那车载着他们,混同在人海了。
那个中年妇女走上楼来,脚站在贝冰莹跟前,伸出手,向她要房费。
贝冰莹实在没有几个钱,而且这个钱出得心不甘情不愿的,便很不堪地向那个妇女求情,尊敬的叫着大姨,可怜兮兮说:“大姨,楼下刚才跟您说话的那两个,才是该付您房费的人啊……”
那妇女有些疑惑,问:“那不是你男朋友吗?他说去找我对象要吧,她在家呢。”
贝冰莹在心里骂了一声无耻,继续争取,争取可以不用出那个钱,说:“大姨,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我打电话,让他来给你交房租……”
电话关机。
贝冰莹抬腿想逃。房东大姨睥睨着她。
贝冰莹一时觉得好羞臊啊,老老实实,拿出钱包,掏钱给人家。贝冰莹她掏出钱来,替那两个贱人付了房费。——他们在这个房子里睡觉,而她来付房费。
“电费。”人家又说,“八十。”
天啊天啊天啊!贝冰莹。
“钥匙。”人家又说。
贝冰莹老老实实地掏出钥匙。
那个中年妇女说看你们把这里弄得乱的,什么什么的。贝冰莹她也不做声,她开始打扫房间。
房东大姨好像也意味出点儿什么,有点同情地看着贝冰莹,看着她额角渗出了的正走向结痂的血,和她那孔雀羽一样的眼影。那眼影今天竟然没有一丝凌乱一丝黯淡,贝冰莹不知道今天用了什么化妆品和什么手法,她的坚强在此说明。房东说:“没地方住就再在这儿住一晚上吧。明天把门带上,直接走就好。”
贝冰莹有点意外,说:“谢谢……”
房东转身走了。
是的,你曾在这里住过,你要把这里打扫干净,不要让人家说你没有教养。好多人就是有那个毛病啊,只要不是自己的,就任意糟蹋。她忽然想起一个女作家,在国外租房子还要装修,哪儿哪儿都收拾好,临走还要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要被国际友人笑话,说我国人是脏猪。贝冰莹她想着,她就摸到了一个杜蕾斯。贝冰莹她真是有点受刺激。
贝冰莹她接着,接着她就触到了一本书。书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虽然搞什么都比较随意,可他们是大学生啊,大学生主要就是为了去学习的,不是为了搞别的什么的。书没有什么奇怪。贝冰莹看到,那是一本诗集。对的,诗集,他们曾经一起读过,那上面有“春风十里不如你”,当然也许还有“我俩相爱,为民除害”。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
贝冰莹她哭了。
哪儿哪儿都打扫干净了,夜已央。
出奇的静,越发衬托得整个空间都干干净净,桌面,地面,晾衣服的绳子,都干干净净、安安静静。
生活的沸腾没有了,那种热腾腾、热乎乎的感觉没有了。
有人住和没人住的房子就是不一样啊,有人住的房子是生气,没人住的房子是死寂。
贝冰莹的目光掠过那黑乎乎的墙,那黑乎乎的顶棚,转瞬,停在那个年熏日蒸的小炉子上。
那个炉子,点了许多的报纸废柴和煤球,也点了她最美好的那几年的青春。
负心人,负心人啊……
贝冰莹狠狠踹了那炉子一脚,终于,还是蹲下,哭了,手扒着那炉子。
那个人的温暖,不在了。
她和他的共同,不在了。
夜的光,跳过在她的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