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吾山,原少昊抚育帝颛顼之大壑(注释1)。有长虹生于天际,有甘泉没于深渊。山中气候宜人,四季如春,草长莺飞,涧水叮咚。相传,帝颛顼曾弃琴于甘渊。先不说因何仙琴丢入深壑,能得两大天上帝君青睐,这一方山水自是不同凡响。
忽一日,有天外飞石划长空而来,没于山腹,前后须臾,竟无声息。飞鸟不惊,尘土未扬,山中灵物万千,无有惊觉者。
但,这却是方吾山变化的种子。
直至,夜空挂满两千载,石中开遍凤凰花。一男婴破石而出,方吾山的情绪,便随之而来。自此冬雷震震,夏雨雪,秋发花芽,春叶红。这天也变幻无常。
书接上回,讲到劳拉带一众人马尾随乔治追去。路不久,倾盆大雨转成鹅毛大雪,众人皆惊。劳拉沉眉不语,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发生。不多久,她便看到令人愤怒的一幕。
乔治率众找到了白额虎巢穴,命人攻打。其手下有几个同劳拉一般是“神民”子弟,身手敏捷,与四兽相去不远,配上议殿武器,异常锋利,无坚不摧。四兽不敌,锦毛鼠和赤顶蛇重伤逃逸,白额虎王护崽身亡。乳养男婴的白额母虎,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男孩儿同四只虎崽一样,跪匐在母虎身旁“嗷嗷”哀嚎,声声震耳,催心夺泪。
此时,方吾山开始飘起雪花,众人惊恐。乔治不为所动,走到一只虎崽跟前一掌震晕,提尾而起,大力贯臂,上下转动数周抛入空中。他要将这些仇恨的种子全部摔死,用乔治的话,就是送入神的怀抱。
当劳拉赶到时,恰好看见一只虎崽摔落大石。幼小的身躯,挣扎两下,再也没了声息。
“嗷——”凄厉的嘶吼呼啸山林,白额母虎回光返照般,聚起最后一击扑杀而去。这白额母虎虽是含恨而来,但确是强弩之末,力有未逮,乔治自是不屑,聚气于手一掌便击裂虎头。鲜血顺眼而落,白额虎倒地毙命。
道貌岸然的乔治很虔诚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赞美众神,多么伟大的母爱啊!让我们为这位母亲的灵魂而祈祷吧!”接着似乎闭目默念了一段超度经文,然后满目怜悯地走向了最后一只虎崽:“你的父母都去了天国,独留你在这世上,即便不被豺狼吃了,也要饿死。我怜你无依孤苦,这就送你与家人团聚。”
“住手。”劳拉一声娇喝,“乔治神牧,放过它,它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威胁?”乔治摇摇头态度真诚道:“它活不下去的,送它一程是最好的选择。”
“你这是在虐杀生命,这不是神职人员的德行。”
乔治平静说:“尊敬的劳拉准刑罚者,请注意你的言辞,你是在指教一位红衣大神牧该持有如何的职业操守吗?”神牧门所属,权利职位高下,从其衣着颜色上可一目了然,由下而上依次为黑,蓝,黄,红,白。五色五级,不敢逾越。
劳拉叹了一口气,她本不善于打这种口水战,若不是想着老师叮嘱,一早便怒而出手。特别是这乔治神牧的作为,已经触怒了她,也绝了她交谈下去的欲望。她隐忍着怒火,说出最后一句话:“这个男孩儿是我先发现的,我需要带走他。”
言毕,不等乔治拒绝,发足冲向男孩儿。乔治惊怒交加,一声爆喝:“拦住她。”
乔治神牧此次出行,带来了神牧门的四大护卫,皆是有名的高手。他们单独对上劳拉或许不敌,四者联手,纵使劳拉,在不伤人性命的情况下,一时间也无可奈何。乔治见四护卫拦下劳拉,战况一时胶着,便气定神闲地抱起了母虎旁的男孩儿。
男孩儿哭闹踢打,要离开这人手掌。乔治“呵呵”一笑,安抚孩子的情绪。无意间看到男孩儿的双眼,那双清明的眼睛,那双无知而求知的眼睛中,竟有着一丝野兽的凶恨。这只是一个不到周岁的婴儿,他能懂啥?
乔治一时踌躇,渐渐运气手掌,平静的眼中有了一丝狠厉。“我怎地变的婆妈了?不论他懂或不懂,但有一丝可能,也需及时扼杀。仇恨的种子会生根发芽,养虎为患的例子不胜枚举,不可重蹈前人覆辙。”乔治挥掌拍向手中男孩儿。
“嘭”得一声震响,乔治被震得后退两步,掌中婴儿已不翼而飞。乔治大惊喝道:“是谁?”他扫视四周,四护卫还在与劳拉周旋,身前不远处立着位身穿灰白长袍的老者,那男孩已落入他手。场中异况打断了交手的五人,他们齐齐看向老者。
乔治仔细打量,越看越心惊,万年不变一幅虔诚的脸凝重了许多。
劳拉恭敬问:“前辈,可是孟长飞孟前辈?”
老者呵呵一笑道:“小丫头是如何一眼便认出了我?代我向你的老师利亚问好。”劳拉心中腓腹:“您老这身行头,打我出生前就这个样儿,怎能让人不一眼就认出来?”
老者接着道:“此次,我本不欲见外人,奈何有人要对一个婴孩下死手。”老者越说脸色越沉,他转向乔治道:“告诉老神棍和老蜘蛛,就说孩子我带走了。还有,营地的那些女孩,我也带走了。”乔治听闻,心中惊怒,孟长飞所说的老神棍当然不是指自己,因为自己还不够“老”,老蜘蛛便是现任格物门门主帕尔斯。那些营地的女孩是指谁?
乔治不肯示弱道:“孟长飞,我敬你是前辈,但这孩子你不能带走。”
一阵风过,劳拉只见那孟前辈似缩地成寸般穿空到了乔治身前,“啪——”一巴掌甩在其脸上:“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乔治心中惊恨,他万万没想到,这个“野郎中”竟有如此身手。他努力压制心中恨意道:“前辈身手高绝令人佩服,但是——”
“啪——”又是一声脆响,“你没资格和我说‘但是’。”
“前辈——”
“啪——”一声脆响,“我不是你‘前辈’。”
“啊——”乔治一声嘶吼。
“啪——”一声脆响,接着“嘭——”某人倒地的声音。兴许是这一巴掌打的重了,某人半天没起来。然后才是某前辈的话语:“啊什么啊?喊这么大声,吓着孩子了!”
这个场面委实惊人。乔治可是红衣大神牧啊,已经进入整个诸神乐园高层的大人物啊,就这么被人像打儿子似的打来打去的,给打趴下了。劳拉看得那个舒服啊,早就想揍这变态的老神棍了,她满目溢彩,就差拍手相庆了。
孟老前辈转向劳拉:“丫头,记得代我向你老师问好。还有,你最好不要学习她的巫女术,这是为了你好。好了,走了——”老者说走就走,辗转腾挪而去,不多时便失了踪影。
这边乔治被人扶起,口鼻溢血,满脸凶狠,他一声吼叫:“给我追,我要杀了这个老东西。”一队人马应声而去。乔治返回驻地,发现他雇养的那些奶妇都不见了踪影,这才明白孟长飞说的“那些女孩”所指为何。乔治气急攻心,状若疯癫:“我要杀了他,杀了他,老东西,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我也杀了你。”
不久有人回来报告说,孟长飞在岛一侧,乘大船跑了。“他跑不远,给我追上去,把他和船一起给我打沉了。”一众属下劝止不住,只得令命驾飞舟而去,不多久便寻到了那大船,连绵的火炮轰击中,孟长飞和他的船一起沉入海底,乔治大笑而去。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一点要救他那些“奶妈”的意思,炸船只是为了出气。
孟长飞的身手,如果按照修真层次划分,充其量是筑基后期,长时间溺在水里,和常人无异。这次他又昏迷过去,如果得不到救助,他与男婴,都要丧命。
火炮发起时,云层中隐着三人,无人发现。
“师祖,这些番外之民,竟欲谋取天帝宝物,可如何是好?”
“神物通灵,有德者居之,不必在意。”
“天帝宝物,怎可流落番邦?还请师祖想个法子。”
云层中一老者,慈眉善目,白须长髯,身着锦绣道袍。两侧有两个持宝童子,左边童子拿拂尘,称拂尘童子,右边童子捧“七宝妙树”,称七妙童子。
老者见拂尘童子愚笨,先是打了一戒尺,再直言道:“你都跟了我五百年了,怎地还不开窍?都说了神物通灵,有德者居之,还问这许多做什么?”
拂尘童子连连称是,不敢多言。
七妙见师兄不明所以,便悄悄说:“师兄放心,以师祖的脾气,那些番外之人,绝不可能得到天帝宝物。”
师祖适时地“咳,咳”两声,七妙连忙住嘴。
三人眼见大船遭遇了火炮轰击,师祖施了个法术,护了船上众人性命。眼见着炮火中,船毁人亡,实则众人只是昏迷了过去,性命无碍。待乔治一众人马离去,散落的碎木板上一个个身影漂浮起来,仔细查看,大船上所有人都在,唯独少了方吾山男孩。
沉船处已入了华夏海防区域,不多时,便有一队海员寻来,这昏迷的众人,自会有人来搭救。而那个男孩,已经漂流在长江边上。
拂尘童子又问:“师祖此来,可是为了这男婴?他是何人,值得师祖亲临?”
师祖有些追忆道:“一个调皮捣蛋,乱惹祸端的小家伙。”接着,师祖施通天大法,盖日月,遮星辰,天地骤黑。只见天外有五道星光,隐隐连着男婴幼小的身躯。
师祖道:“此五星,为五浊运星,连一则诸事不顺,连二则霉运连连,连三则一生凄苦,连四则有死无生,连五则生不如死。”
拂尘童子好心道:“既是师祖旧识,还请师祖施法为其去了这五浊。”
七妙听师兄问话,眼睛一眨,以为师兄又要挨板子,不料师祖只是沉吟道:“那下咒的人法力高强,我不能胜之。我也只能压制,减缓。要解除?还须得靠他自己。”
七妙听得咋舌,这诸天法相,神圣怪魔,能与师祖比肩者,寥寥无几。这小子是得罪了那位大神啊?才能被下了如此诅咒?
注释1:少昊与颛顼的关系并非父子。少昊是黄帝的长子,颛顼是黄帝的另一儿子昌意的儿子或孙子。有传言说,黄帝和嫘祖生昌意,昌意生韩流,韩流生颛顼。无墨倾向于,黄帝生昌意,昌意生颛顼。《史记-卷一-五帝本纪第一》中有言:帝颛顼高阳者,黄帝之孙而昌意之子也。以此来说,少昊与颛顼是叔侄关系的可能性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