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驳的壁画,青黑的石壁,几盏长明灯。唐斗明佛,两朝字画,共同完成了这间弘大的石室。
此刻,万丈湖底,终年不见天日的石室中,竟有人在哭泣。
邢小倩悲泣不止,不亏感同身受,却不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说:“姐姐不哭,一切都过去了。”
银瓶姐姐轻叹一声走上前道:“莫悲伤,你身上有伤,我先与你疗伤。”
银瓶娘子是何等修为,挥手间,一枚银针自邢小倩背后激射而出,没入石壁不见踪影。邢小倩痛哼一声,即刻感觉经脉舒畅许多。岳银瓶又递给邢小倩一枚丹药,令其服下,并运功为其疗伤。只片刻,邢小倩便恢复的七七八八。这伤势,一般手段来治疗,没有几个月,很难恢复,由此,岳银瓶的强大可见一斑。
“前尘往事尽做土,只看春花绿又红。凡事需得往开了想,日子还要过,大道还得修。你今后有何打算?”
“弟子不知。”
“我给你一枚浊阴令,你去浊阴山,去寻一位‘九狸’先生,他自会安排你的去处。你可愿意?”
“弟子愿往。”
岳银瓶拿出一块古朴铁令,李不亏看得仔细,令牌上一面刻着“浊阴山”三个古篆字,一面刻着“九狸”两字。相传银瓶娘子是被九天狸猫给掳去的,但就当下李不亏看到的情形,似乎与传说有些出入。
邢小倩拿了令牌,道谢“师祖”,又与李不亏一番道别,这才带着袁仲泰的尸首离去。好歹也“夫妻一场”,邢小倩欲给他做个墓,也给此事做个了结。
诸事完毕,石室中只剩李不亏与岳银瓶两人。不亏问道:“姐姐是否要带我回合欢殿?”
岳银瓶道:“小弟莫急。这里面还有一件宝物,与你有缘,取了再走。”
李不亏四处看望,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问:“小弟眼拙,瞧这些物件,虽有些年月,却也是寻常的很,哪里有什么宝物?”
银瓶姐姐微笑道:“西侧石壁后面藏有唐寅的二十四孝图,可安神避凶,导人向善,可称宝物。东侧石壁中有一杆戒尺,严谨正气,温和而刚直。我猜测,可能是袁天罡教导唐帝王所用的戒尺。它也可称宝物。”
李不亏对什么袁天罡打皇帝用的戒尺不感冒,但对唐寅的《二十四孝图》垂涎的很。他冲到西侧石壁下,左翻右找,敲敲打打。
银瓶姐姐见不亏猴急模样,不禁莞尔。心道,这才像个少年模样。平常一副云淡风轻,温和儒雅,不能说不对,总觉得少了些许灵动。
“我所言与你有缘的宝物,却不是这一件。”
李不亏有些失落:“难道是那杆戒尺?”
银瓶姐姐微微摇头道:“也不是。”
“这石室北侧,中正平和,隐现锋锐,应藏有神兵。看气势,恢弘浩荡,号令群兵,应是兵中皇者——剑。你修炼《龙吟诀》有成,必需一把宝剑,因此才说,此宝与你有缘。”
李不亏见石室北侧,只有几尊雕像,那有什么宝剑?莫不是也在石壁之中?
不用他多想,岳银瓶走上前去,云袖一挥,石像挪到一边。李不亏看的真切,北侧石壁上方横匾上写着“天人合一”四个大字。不亏只觉这四个字,古意盎然,观之令人心平气和,不禁惊讶。横匾下面是一卷经文,刻于石壁,长宽相宜,占据了半面墙壁。再看经文,原来是袁天罡的《易镜玄要》,相传是其在竹笋山,遇仙人铁拐李,受点拨悟道所著经文。如此看,这经文也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修仙功法。
李不亏打小博闻强记,只读了几遍,便记下了。虽不懂其中的意思,但也觉得受益良多。
岳银瓶见李不亏背诵经文,也不阻拦。末了只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多看多记没有坏处,但自家功法才是根本。只有先将《龙吟诀》融会贯通,才有能力广纳众家之长。”不亏点头称是。
岳银瓶等李不亏记完经文,这才尝试打开机关。
在李不亏记诵时刻,岳银瓶已经看了大概。她运气于指,点触石壁经文,连续七次,分别点中错落无序的七个字。这七个字不同列,不同行,连在一起又是一句似偈非偈的诗——星河三劫定乾坤。
“轰隆隆”一串巨响,地动山摇。石室外面湖底,几条大鱼受不得惊吓,飞速游离开去。
石室中北墙壁,洞从中开,一条宽高各两丈的斜道出现在眼前。李不亏惊叹连连,随着岳银瓶走下洞去。他忍不住问道:“姐姐是否曾经来过?不然怎么知道这机关的开启方法?”
银瓶姐姐笑道:“姐姐也是第一次见这湖底奇景,不曾来过。这机关的开启方法,也是书中所得。活得时间长了,便有了许多空闲,看了几本机关阵法的书籍。这些东西都是相通的,这里的机关开启方法并不难,难就难在,需要在整部经文中找出这必须的七个字,而且顺序不能出错。”
李不亏听得惊讶又好奇,眼巴巴地等着姐姐说下去。
“找出这七个字对于我来说也不难。既然这七个字是开启机关的钥匙,自然经常有人触碰,其纹理自然与其它经文略有不同。”
李不亏想了想道:“并没有什么不同啊!”
姐姐云淡风轻地道:“等你修到‘洞虚’,自然便能看出其中的不同。”
“洞虚?”不亏想想都咋舌。从开始修行到现在,五六年时间,才修到结丹初期。修行这活计,越到后面越难提升,修到洞虚,多少个猴年马月都不够用。差距太远了,远到了提不起李不亏的失落感。
李不亏转眼便略过此阶,又问道:“那姐姐又是如何看出这几个字的顺序的呢?”
“我也不曾看出,袁大师手法高明,竟有混乱时空之力,非仙神之力,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那姐姐又是如何一次便打开了机关?”
“猜的。”
“蒙的?”
“猜的。”
“好吧,是猜的。”李不亏不准备和姐姐斗嘴,但忍不住又加了一句。
“猜的好不好,怎么能是蒙的呢?猜是有思考,有依据,有一定把握才得出的答案。蒙的便纯粹靠运气了好不好?便如普通学子高考,看都不看,随便选答案,这叫‘蒙’。看了题目不会做,思索一番,排除一番,最后选个答案,这叫‘猜’。猜比蒙要高好几个档次的好不好?凡事要多思多考,不会就猜一猜,千万别乱蒙。”
李不亏连连点头:“姐姐教训的是,小弟无敢不从,定会谨记‘猜’的真意,将其发扬光大。”
姐弟两个走到通道底部,底部有一道龙头石门,两侧有长明灯。这石雕龙头颇宽大,石门便镶嵌在龙口中。两人打量石门,发现门测石壁上留有刻字。
“吾自高祖始,奉唐王命,监管此剑,至今已两百年有余。昔年,太宗借神剑之力,平祸乱,攘四夷,威震八方。高祖起兵太原,建庙堂于长安,前后只两载,此剑功不可没。然,此王者剑,或可乱心。太宗持此剑,只得秦王位,剑有不甘,终有宣武门事变。太宗获庙号,兄弟离心,胸中长痛。遂,命吾捧剑,藏于深谷。”
看话语,应是袁天罡所书。大致意思是:我从跟着李渊打天下开始,便奉命监管这把剑。到现在,有两百多年了。昔年,李渊的儿子李世民凭借这把剑,呼风唤雨,威震八方。李渊从开始造反,到建立大唐,前后只有两年。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建立大唐,这把剑功不可没。后面说的是李世民发动宣武门事变,都怪这把剑有王者之气,惑乱人心。
姐弟两个看的连连摇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些帝王们,连一把藏起来的剑都不放过,硬是榨干了它的最后一丝价值。发不发动政变,杀不杀兄弟,又不是剑说了算的。
“做皇帝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岳银瓶由剑思人,愤恨难平。其父兄遭遇与此剑有些相似。当年南宋羸弱,如不是岳飞等抗金名将,奋勇杀敌,南宋可能早被灭了。岳飞收复了大片国土,金人不敌,这才与宋议和。宋帝见人家肯议和,便颠颠地与人议和。接着便将岳飞等一干抗金名将给杀害了。
李不亏熟读史书,对岳姐姐的身世有些了解,自然明白姐姐的感受。不亏神情愤恨,上前牵起姐姐小手。
“姐姐莫难过,岳帅千古名将,哪能如此便被奸佞得逞?天神都会看不过去。等我们修行有成,上天入地,遍访青天九幽,早晚会与亲人相见。”
岳姐姐眼前一亮,似乎重新认识了这小弟弟一般。看这小家伙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那曾想,这小东西胸中有日月,心大的很呢。
姐弟两个相互宽慰几句,渐渐放开心绪,然后才去看那石门。石门上还有一行小字,字下有一石槽。
“欲取此剑,精血入门。剑则明主,龙门洞开。”
岳姐姐指着石槽道:“你且放一滴精血进去。”
李不亏依言行事。但他并不看好,这次绝对是“蒙的”,和“猜”一点边都不沾。
精血人槽,吱吱做响。“轰隆隆”一阵乱响,龙门竟真的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