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阎风的时候,悬镜已经先一步在里面了,难得古媚不在旁边,璃沫敲了敲敞开的门框“先生,我可以进去吗?”
屋内矮桌摆着一壶茶,壶是上好的紫砂壶,茶具一看就出自宫廷,悬镜以往执扇的手此刻正执着壶把,缓缓倾斜,颜色棕红的茶水倒入杯中,又用小夹具钳着杯沿倒出,仅烫杯。
“该说的话,在下已经说完了,想着,一会杨姑娘或许会再说一次”悬镜又执杯倒第二次茶水,不再言语,默默交出了时间,还往火炕里面挪了挪,腾出一块地方。
璃沫走过去坐下,看样子悬神棍知道她来的目的。
她知道,阎风的性格很韬光养晦,不喜让人注意,也不喜发号命令,属于默默执行的人,这两日身份对调,让他隐藏的性格都崭露出来,会给人不实在的感觉。更别提此刻宁王不在,阎雨不在,认识的人都不在,他面对自己和国相举动难免有些拘谨。
“我来是。。。”第一个字刚出口,阎风立刻夺了悬镜的壶,倒上一杯滚烫的茶水恭恭敬敬举到璃沫面前,抿嘴什么话也不说。
有些惊讶,璃沫倒没觉得他哪里做的对不起自己,为何行此大礼,如果是早上树林里那件事,她根本没放心上,宁王也不会醋意大到针对古媚那一句话。
再说就算阎风承认喜欢她,也没什么嘛,当时也是权宜之策。
转头看到悬神棍将静放桌旁的扇子挪开,褐色的桌面茶渍未干。
一个口字,用圆圈框上。这是何意?
口是说话的地方,这个圆圈还画的如此严丝合缝,一点头尾都没有。。。
接过面前的茶杯,璃沫细长的眼睛一转,马上改口道“我来是想给爷讲故事的,反正大家都无聊嘛,就当解闷了”
讲故事?
一句话出口,两人都有些微愣。
阎风皱眉,不解,只道“嗯,说来听听”
“故事发生的时间有些久远了,说在一个寒冷的冬天,有位农夫上山捡柴,漫天飞舞鹅毛大雪,柴火没捡到,却在树下看见一条冻僵了的小蛇,农夫心生怜悯就将小蛇搂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热蛇身,并把它带回了自己家中好生照料,农夫时时刻刻都在期待蛇苏醒,一夜之后,小蛇苏醒了。故事讲到这里,你们觉得结局是什么?”
“心怀感恩?”
“变成美女!”
两道回答同时传来,别说喷茶,她现在喷血的冲动都有,神棍不光作死厉害,连思想都比一般人跳跃,蛇变美女?他以为是白蛇传吗。
刻意停顿一会,璃沫轻轻吹了吹杯面一层的茶水,试探着喝下,茶的甘甜充斥喉间,她才缓缓说出最后一句。
“蛇苏醒过来之后,一口就把农夫咬死了。估计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是这个结局,忘记了蛇是冷血动物,最算对它再好,它也不会感激农夫”
悬镜拿起扇子摇了两下,似赞叹“杨姑娘的这个故事,峰回路转,寓有双关,且短小精湛,在下很是喜欢!”
“好了,故事讲完了,我去给爷准备早膳了”
喝下杯里最后一口茶,璃沫走出屋子,站在院里对着屋后窗边喊道“不知古姑娘想吃些什么?”
悬镜神机妙算,知道用写字来提醒她。
框指窗边,口外有框,无缝隙,口指嘴巴,是想告诉她。
窗外有人,封口。
然泉村的厨间比之前在绵庄要好很多,有室内独立出来的一个小地方,大锅蒸气腾腾,距离稻米煮熟还得片刻,这会儿水缸见底,璃沫将瓜蔬放在盆里,便端着走向外面。
屋后只有一口水井,砌起的石台要比一般高,站在上面张望了一会,越来越觉得她快要变成十项全能了。
勾住桶杠,慢慢把桶放下去,这井水清澈到可以看见自己的脸和头上天空。
宁王也不知和阎雨做什么去了,最近调戏她就跟日常任务一样,心跳加速也会死人。。不!是死鱼的啊!她以前到底是有多天真才会觉得宁王好欺负。明明欺负一次会用十倍还给她,最后她一定是不占便宜的那一方。
还有小土地那个见色忘友的,从早上开始就和瑶若别别扭扭,这两人没事说出去谁相信啊!短短接触几天,大家的另一面都展现出来,比之前不熟悉的时候可爱多了,看来友情和爱情一样,都是一件很奇特的事呢。
风起涟漪,扰乱水面倒影,再看不清天空一角。
还有一天就是寒食节,收完媚骨正好可以回王府休息几日,村子里的生活实在是太难熬了,不是睡火炕就是睡野外,再这么下去,她的小蛮腰都要直了。
这边放下手中的盆,她才察觉一个忽略的重要细节。
井里怎么会有风。
“天地无极,道心幻破,寂!”
璃沫低吟术诀,二指并拢,在井沿一抹。
术法见效,水面静止,映出一张只有骷髅头骨的身体,发丝早已失去光泽,杂乱不堪的从骨中穿出,眼眶、嘴里都塞满了头发,满是骨架支撑的手指正缓缓掐向她的脖子。
反应迅速的摁住井沿,璃沫轻巧扫腿轮开身后的东西。
“唉哟!”
“古姑娘?怎么如此不小心!没事吧?这乡野间道路不平,姑娘可要站稳,若是被爷见了,少不了要心疼”
回转身体,身后女子弱柳扶风,上扬的眼角媚气流露,却嵌一双纯净如清泉的眼睛,妩媚与清纯两种气质交织,正是世间所有男子都抗拒不了的诱惑。
古媚踉跄几步,因躲闪过急,后退着险些被绊倒“没、没事,刚听见崔姑娘询问奴家喜欢吃什么东西,这才过来告知”
“不急的,还得等片刻才能做菜,这会儿水还没打上来,等我将这桶水打过再与姑娘家常”
璃沫笑着边说边转身,井底水桶已然打满,绳子挂到滚轴上便一圈圈将水摇上来,定睛一看水面,身后那双枯骨手再次伸向她,大有往井里摁她的意思。
哼,小妖精终于等不及要下手了,第一个就敢跟她玩,赶着机会这回就把媚骨本体逼出来!
嘴角勾起,食指中指并点,捻起胸前垂下的一绺发,左手随意一扬,本是柔软的发丝不知触到什么东西,发出啪的一声,清脆的回荡在空旷的后院。
后面嘶声强忍,同时响起骨裂的声音,一只手骨滚落脚边,秒化骨灰,风一吹原地便什么都没了。
回身只见古媚眼眶红润,用手遮挡脸上被发丝扫红的印记,抿着嘴角楚楚动人,小巧的鼻尖越来越红。
“奴家的命真的好苦。。。”面前的身子在风中微抖,小手捂住嘴巴。
“古姑娘你别哭啊,可是身子不舒服吗?”
“无事,奴家并无事,只是突然想到自身命运,一生飘荡不定,不承祖上福荫,孤独一人,这辈子。。也不过是命比纸薄而已,只请求姑娘切莫让王爷离开奴家,刚才姑娘所讲的那个故事,是不是不相信奴家,可奴家是真的爱王爷的啊!”古媚说完,一把抱住璃沫,开始呜咽,不时的啜泣变成持续不断的低声哭泣,并再一次试图用手掩盖满脸的痛苦,媚眼紧闭着,想竭力制止抽泣。
被她哭的有些动容,璃沫想着媚骨到底是可怜女子的魂魄集结而成,自己不该下手那么狠,断了她一只手。
心一软,手就动了动,但心里还顾虑着,只淡淡的轻拍她两下,算是安抚。
柔若无骨的小手停在背后,一阵刺痛传来,璃沫觉得不对劲了,背上力道渐大,那手竟然想往她背后扎进。
这小妖精不死心,用装可怜取人同情,现在还想要取她的心脏。
装作不在意一把挣开古媚圈住她的手臂,手中化符,融入掌心,安慰道“姑娘也别再伤心了,我讲那个故事并不是针对你和爷,姑娘心思细腻怕是想多了,没人想拆散你们,开心一点!这样,姑娘喜欢什么菜品,就写在我手上,我来猜猜”
古媚低头,背后的手握紧又松开,拭了拭眼泪,只得点头,伸出指尖,就着身前掌心就触上。
“啊!!”
突然的袭击,古媚没有防备的痛翻在地,整个手臂瞬间过电,看着仿佛瘫痪了一样的右胳膊,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微笑的女子,一丝阴冷划过眼底。
霎那间,妖冶的脸庞绿光乍现,幻影变换数十种女子相貌,最后停在一张熟悉的脸上。
“三番两次戏弄我,看你是找死!!”声音不再娇媚,五官因气急败坏已经变的狰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