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门外,两个世界。
这是十八地狱之底,也是十八地狱中最苦的一个。
璃沫在冥界呆了这么久,也曾耳闻过堕入无间地狱的,都是极恶的人,犯了极重的罪。
在无间地狱中,永远没有任何解脱的希望,除了受苦之外,绝无其他感受。
受苦无间,一身无间,时无间,行无间。
因为所处之处都是猛火烧人,所以也叫阿鼻焦热地狱。由十殿阎罗共同管理,重华掌管钥匙。
“母后,这里好热…”团子揉了揉眼睛,趴在汐瑶肩上。
汐瑶见他已经抬起小下巴,就直接把他揉起来,骄傲地说道“渊儿来看看,这是无间小地狱,以后你也将会站在这里”
重渊看了看周围恶劣的环境和恐怖的烧活人画面,捂了捂眼睛“不可以换个地方站嘛?”
汐瑶摇头。“等你长大了,可以和十殿阎罗斗法争夺冥帝宝座,就是在这里,你要争气,趁早打败那个傲慢的秦广王,叫他再也不敢挤兑母后,不过别太狠了,小小调戏他一下就行,剩下的随便折腾,叫他们再说龙族的不是,好好打击报复一下,噢!对卞城殿下好点,他没少帮助母后,记住了嘛?”
“嗯嗯!记住了”
“这是你父王曾经站过的地方,你也要做个像父王那样的男子汉”
团子又认真地看了一圈,贴了贴汐瑶的脸蛋,然后郑重点头。“渊儿一定会的,渊儿绝不让你们失望!”
璃沫也觉得有些热,用手扇了扇说道“瑶瑶,你这么早教孩子这些好吗”
难道打击报复也要从娃娃抓起?
汐瑶深吸一口气“你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和十殿阎罗是怎么处过来的,除了六叔叔卞城,秦广王对我就算再不好,怎么都和我二姐芊柔有点关系,可是剩下的那七个呢?他们就觉得我嫁给重华是龙族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觉得好像我们龙族图冥界什么一样,我们是上古兽族修成的仙怎么了?是需要历劫不假,龙族全都是走的正常顺序,又不是走后门不历劫,干嘛对我这样跟欠了八百万不还一样?”
“这很正常么,跨界跨种族的恋爱总是困难重重,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决心。你以前和我讲的玄仙女神和妖王的故事不也一样?一开始仙界也是觉得妖界图什么,最后攻打妖界给犴帝的罪名就是:无视神威,滔天大胆引诱神女堕落,邪神之子降世咬杀生母罪无可恕,妖界当诛。”
一段很平常的话,心里又绞到一起,脸上热热的,有什么东西在奔腾。
汐瑶赶紧哄她,拍拍她“好了好了,小时候你就这样多愁善感,听别人的故事也会哭,怎么现在还这样,一点都没长大”
璃沫擦了擦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从心往外的难受。
“啊!是齐知悉!”几乎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烧红铁柱上的人。
汐瑶拈着脖颈上的龙珠一弹,柱上的人喘了喘。
璃沫站在大柱下面,有些不忍看他被烧焦的皮肤“齐大人…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好一会儿那双眼睛才睁开一个小缝,齐知悉惊讶极了“怎么是你”
汐瑶走近,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他就是齐知悉?小沫要找的人是齐知悉?”
璃沫心里五味杂陈,又觉得汐瑶这话不是没来由。
“认识?”
“听说过,一介凡人能同时跟鬼冥两界签了条款,我还以为是个硬汉,没想到是个小孩儿”
显然汐瑶这句小孩子刺激到齐知悉了,他皱了眉头,半天没动。
璃沫问“什么条款?”
“只要他不死,鬼界庇护瑜州,百姓出入鬼界不致枉死,冥界就无法引魂轮回,可这样破坏了冥界平衡,所以他死后必要下无间小地狱赎罪,虽不至于永生永世,但那又有什么区别呢,这种在两界间游走的人,在阳世时属于阴阳人,阳寿已尽就是个异物,鬼不鬼,魂不魂,也确实可怜,是该回来履行约定,小沫,你带不走这个人”
璃沫眉头紧锁,刚看重华那态度就知道带不走,现在只能挑重点地问“鬼界鬼君从不做亏本买卖,他用什么做的交易?”
齐知悉还是一动不动,垂下的头掩住所有情绪,根本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钱能使鬼推磨,当然是钱”汐瑶轻轻拍着团子“我抱渊儿回去,你们有话就说吧”
璃沫诧异。
钱?
原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说的是那个意思,瑜城那个样子不是地方官的事,跟她想的恰恰相反。
“所以那五千两你是给了鬼君。不是自己吞了……你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对不对?”
齐知悉除了刚开始的那几句,留给她的除了沉默就是强忍的闷哼。
“为什么不和我说?你为什么都要自己扛着?为什么不解释任由百姓误会你?任由所有人误解你?!”喊了半天,齐知悉也不知道在没在听。
缓了好一阵他才睁开颤抖的眼皮。
“能进入冥界,想来不是普通人”
说话间,火山上突然刺出的刀阵,寸寸没入骨肉间,却没得一丝血迹,只有越来越深的刀尖扎入身体里。“你是呃!啊啊啊!谁——唔呃!!”
璃沫向前迈了一步,抬起的手停了一会,然后强迫自己转开了视线。
“我是仙”
粗重的喘息持续了好一会,他已经嘶哑的嗓音勾着颤抖着嘴角说道“仙啊…跟你…挺配的…这里…大昌…本来也有守护仙…可是她…她不在了…如果她还在…这里必不会……”
璃沫喉咙就像堵了一块破布一样难受。
无间小地狱的火仿佛也烧到她心里。
“瘟疫的源头…和鬼界有关,瑜州…交给你了”
璃沫不停地摇头“我自己不行,我要你帮我,要你和我一起!查清楚事情始末,眼下也只有你了解瑜州了!”
“我已是死人,不可能再还阳”
“我去求冥帝,冥后就在外面,你等着我去求他们,一定会有转机!”
“没用的”齐知悉疑惑她为什么能和冥帝说上话,想来关系不同一般“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对瑜州这么在乎”
“我只是不想再看见有人死去”
“是为了宁王吧”他忽然笑了,叹息一声之余猛然停住“你和他..”
璃沫低头不语,说是为了谁,其实是为她自己在大昌的地位,悬镜也是这个意思,但她不否认有很大程度是为了苏加宁。
“杀我的人…是鬼君,就算你求得冥帝,我返阳间鬼君亦不会再留我”
周围的火山蒸气顺着尖锐的钟乳石滴下,嘀嗒嘀嗒,衬着这安静的无间小地狱。
一筹莫展。
真地是一筹莫展。
齐知悉是目前和鬼君有关联的唯一一人,如果没了他,线索就断了,那么瑜州这块地方再保也没用。
就像是卓姐姐说的,是盘死棋。
两人沉默许久,蓦地,璃沫问“你可认识一名叫卓夏的女……的人?”想了想还是避开性别,她现在是真糊涂了,根本不知道卓夏是男是女。
“卓夏?”齐知悉摇头。
“她是我一朋友,好像对鬼界很了解,看来…你们并不认识”
“都说我是可以跨界的阴阳人,是为数不多可以接触到异界人,可数来数去,见过的也不过是鬼君和他身边那几位奇怪的侍从而已,又哪有那么厉害”
“奇怪的侍从?”
“五个阴阳怪气的影子,总神出鬼没地突然现身吓唬人,呵,瞧我说这些做什么,反正说了你也不知道”
璃沫心里一阵恶寒,一听见黑影就没兴趣了,第一个想到的是鬼界那一滩滩的血魄,假如换成五个帅哥或是美女她还有点兴趣。“那鬼君相貌如何?不会很丑吧?想来管理鬼界也不会好看到哪去”
齐知悉噤声,似乎在思考说词。
“喂,你不会见了那么多次都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样吧?”璃沫走上前,脚步轻轻一抬便越过了那条含有剧毒的弱水。
“哪有很多次,不过就签条款那么一次!”
“行行行,我知道了,没记住就说没记住,我又不会笑话你老大爷一样记性差,找恁多借口”
齐知悉看着她爬上刀山的动作“你上来做什么!”
璃沫一边躲开三五不时从山中窜出的锋利刀子和火焰一边说“嘘!!我做什么你不是看见了么,别叫那么大声,我还得趁着瑶瑶没发现把这个锁头劈开呢”
齐知悉急道“你快下去!这里的刀子火焰都不是一般的……”
“哎哟~我知道,不就是逆风刀阵和三清冥火么,这个我见得比你多”说话间一个没留神,手心就被刀子划了一下,璃沫没在意,有人倒是沉不住气了。
“你疯了!!!我不要你来救!就算你救了,我也不会走的!!我不走!”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总说着口不对心的话”
“你才是小孩子!”齐知悉暴走,小虎牙随着说话还露出来,萌的阿~璃沫握着冥魂锁认真研究,还不忘出言堵他的嘴。“好,那你是大人行了吧,本仙不才,正长了齐大人一万多岁,没让你叫我祖宗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好么”
“你敢带我走,冥帝不会放过你”
璃沫不以为然。“他还少折腾我了?除了我师傅也就他……”
空气中多了一味气息,迅速捂住了旁边人的嘴,加快手上动作,精神力集中,紫色的灵气开始渐变为金色。
距离很近,变化就尤为醒目。
齐知悉愣愣地看着璃沫原本的发钗变为鳞片装饰,眼下的桃花纹路隐现,末端晶钻点缀,美若神衹,心里的想法便一点点印证。
清脆一声,锁链应声而开。
“呼,这东西没想象中那么难嘛”
“你竟然能轻易就打开……”
“很多年前被重华关起来过,那时候解比现在难多了”
“为什么?”
“把奈何桥炸了”
“………”
虽然当时重华让她修桥,不修完不能走,但她哪是个乖乖听话的主,跑到东海海底躲着,听说奈何桥修好了才敢回去。
至于后来,就是禁禁足,教育一顿,重华破天荒的没再追究,反正就算再冷冰冰的像个冰块,瑶瑶几句话就能捂热他,求个情她璃小沫也就没事了。
“别说这个了,你还能走么?”
“他,走不了。”心里一惊,这道声音跟冰淇淋似的,不用回头都知道谁来了。“你也走不了”
往下一望。哟呵!是个大阵仗,冥兵没少站。
璃沫招牌卖乖“诶嘿嘿嘿嘿,姐夫好啊,这么巧来这里散步…”
汐瑶对她摊摊手,意思是没辙了,能跑就跑。
啧啧啧,三十六计,跑吧。
收到警报,璃沫带着齐知悉飞下,刚闪一步,身后的杀气袭来,白无常从背后伸头对着她笑。
换个方向再躲。
一道身影从重华身后消失,深红色的发拂过璃沫眼前,手中一团火焰迅速贴近,璃沫赶紧退到一边。
“冥火大帅哥,别来无恙啊,自然泉一别,还未曾见,如今见了一来就这么热情,实在有点受宠若惊呀”
“这声帅哥可担不起,璃女眼界高,见过宁王那种绝代以及玄天镜的风华,我等平庸之资自然入不了您法眼”
“哎呀呀,璃什么女,生疏了不是,以后就是自家兄妹,叫我小沫就行,师兄也很想念冥界的大家,每每提起都思念不已,今个就不多聊,冥哥哥后会有期!再会!”
跑跑跑。
肩膀被扣住,璃沫挣扎,用力挣扎,可惜肩上那双手纹丝不动,越压越沉,一下就被摁到地面上,她终于卸了力,被黑白无常一左一右拉起来。
“姐夫啊~我不是不还,我就是借用一下,我真的有急事~”
“关起来,交给秦广王”
白无常幸灾乐祸地接道“是,属下领命”
璃沫一听就慌了“姐夫!你真要把我交给那个变态的人呐!你可怜可怜小沫吧,鬼界在瑜州传播瘟疫,民不聊生,每天都有人死去,不能再拖了,齐知悉是唯一与鬼界有联系的人,我真的要他有用!不要啊,唔—不要让我去见秦广王,他会折腾死我的!”
重华冷冷道“人界,那是你的事,与冥界无关”
重华转身便走,一旁的齐知悉突然对着他的背影跪下“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不足以和冥帝谈条件,况且与您有约在先,更没立场去说什么,但瑜州乃人界重要之地,也是鬼界入口,眼下余患未除,瘟疫横行,如果真的任其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恳请冥帝能够宽限一些时日,让我还阳协助…这位仙子,待瑜州事了,齐某愿多受刑三十年,听凭冥帝发落”
汐瑶看了看重华的脸色“再帮小沫一次吧”
“不以规矩,不成方圆”
“相公……”
重华顿了顿,到底顾念汐瑶与她姐妹情谊,向身后道“你属仙道,日后无事不要来冥界”
璃沫垂头,深知重华这次肯放过她已是恩惠,别的就真的板上钉钉了。
叹息一下,身后的黑白无常放开她,缓缓站稳脚跟,轻道“多谢…小沫拜别”
一步步走向出口,脚步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她又一次没有救得任何人。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不能事事如意,教育别人教育的好,怎的到自己这里就想不明白呢。
突然,岔入一道男声。
“那便算我头上,让他还阳”
璃沫停住,这声音好听的很,却不知从哪传出。
重华皱起眉,回了这道声音“你欠的已经还不清了”
“给不给机会还是冥帝的意思,能不能还上,那是我的本事”
重华一挥手,冥火弱水放开齐知悉。
璃沫四处张望,想看看是谁帮她这么大一个忙,重华却发话了“等着我反悔?”
她回头看了重华一眼,能让他如此就松口,究竟是谁?心有疑惑,但还是有了希望,璃沫和齐知悉走出无间小地狱,只闻身后模糊不清的几个字。
“犴帝请吧……不送”
出了冥界,一路上齐知悉沉思,眼角余光总是看向一旁。
璃沫知道有人看她,但她没空理会,只是暗自猜测刚才是什么人,重华说暗?暗地?还是岸?到底是什么……本来有人帮忙是极好的,但她可不愿莫名其妙就欠下人情,还是一个大人情。
“你知不知道说话那男子是谁?”
“既然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我说,你就不能用好点的语气和我说话嘛,现在咱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可不能出事,你要是有事我拿什么和冥帝交人,到时候就真的会被送到变态手里折磨。”
齐知悉被重重拍了一下险些没站稳“你怎么这样霸道,哪里有女子的样子!”
“我就这样,怎么,不服你回去啊,再让那烈火烤你一会,把你烤成炭块”
“是了,第一次见面就打人四巴掌,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的,哪里还会指望你温顺和善呢”
璃沫语塞,自知那天冲动,如今知道事情原委,对他也有歉意,可是被他说了又不好低头。
半晌,才说道“诶。还疼么?”
齐知悉瞥了一眼,心里有不高兴也没表现出来,只说了句“我没事”
“不是我不给你治伤,你这属于魂体之患,我不会治,等下过了混沌之域就是人界,到时候再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反正无事,疼也疼不死,就这样吧”
“我是治不好,可以让别人治”
“谁?”
“他女儿”
“他是谁?”
璃沫瞪他。
齐知悉无辜地陈述“我真不知道”
于是,好不容易热络起来的气氛又一次冷场。
走了一段路就是混沌之初,出口就在前方,齐知悉看着前方突然说“竟不是你的,也怪令人惊讶”
“我连男朋友都没有,哪来的女儿,再说凭什么我的女儿一定要和他有关系,快出去不要废话!”一脚踹到他屁股上,毫不客气。
人界鸟语花香,空气清爽,每一处都是生机勃勃。
出了界,璃沫站在土坡上呼吸着新鲜空气,抬起小脸闭上眼睛,清一清在冥界压抑的心情。
突然,面前被一堵肉墙堵住。
“呀—!”
“仙子!”
双手握了拳,想了想又放下,璃沫攥紧了前面的衣襟,这是上等料子,虽然看不见,但摸着如此顺滑舒适,她大概能猜到是谁。
“姐姐……”
“颬,叫我颬”灼颬拥着她,眼神阴狠的看了一眼齐知悉。
“颬……这是你的名字?”
“嗯,我说了要和那男人公平竞争,从今天开始我要小璃儿重新认识我”
“诶…小…?不小了…不要这么叫,感觉我就跟小孩子一样”
灼颬拥的更紧了,摸着她的头发,就像回到了那一年,他们也是说着同样地话。
“你就是孩子,大孩子”
哎,这对话还真没营养。
“我若是叫你小颬,你会开心嘛?”
“只要璃儿喜欢就成,小颬不错,听着就亲密,璃儿若是喜欢叫颬哥,我也没意见”
“呃……好肉麻”璃沫受不了,缓缓推开灼颬,瞧着齐知悉脸色煞白,便一把捏住他的手,小声道“糟了…他这情况太不好,颬公子,可否麻烦你回避一下?”
灼颬闻言,走近几步。
齐知悉身体不支,脸色越发苍白,缓跪在地,灼颬的脚步移到他头上,居高临下问道“璃儿想如何?”
璃沫救人心切,道“原本是想叫露露来治疗,可那日见你们关系并不融洽,她来了反倒麻烦,所以希望你暂时回避”
灼颬神色如常,只低头睨了一眼,衣摆一掀蹲下“璃儿何必叫她来,这伤又不止一人治得”
“那就麻烦颬公子……”
灼颬摇头叹气。
璃沫迟疑道“小颬…那个…”
“璃儿以前都是叫我姐姐,怎的如今这声哥哥就张不开这张小嘴儿,难不成这情份真的生疏了?”
理是这么个理,可女的姐姐,和男的哥哥能一样么!!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口,明知道他想听什么,总感觉这么叫太过亲密,就是说不出。
怪不得那时瑶若提醒她,看来是真的对她有意思。
可这意思……却是危险的如同罂粟。
“我姓灼。”
“那…卓哥哥…麻烦你了”
有安公子的例子,她万万不敢逆他,就怕再生出事端害了齐知悉。
灼颬心里高兴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也就不为难。另一面倒是眼高于顶,用下巴看人。
“吾心尖上的人会为汝求情,吾也是小看汝的福气了”
璃沫惊奇,“吾”和“汝”对应“我”和“你”这种说话的方式原始国度才有,怎么如今还有这么自称的人。
“齐大人觉得怎样?”她与齐知悉虽然不太熟,到底是了解对方什么样子,不闹的时候也得正正经经的。
“好多了,多谢仙子”
“一会回去你且在府上休息着,至于调查…”鬼界。
两字没说完,齐知悉就搂紧了璃沫的胳膊,神色痛苦“齐大人你怎么?!”
灼颬从背面抓住齐知悉衣领,拉开了两人距离“我这便叫人来看看,这点小事,不必璃儿忧心”
从动心开始,付出既是偿还,所以璃沫知道爱慕的心思,也未多说。
喜欢是一个人的事,谁也没权利阻止。
而既然一开始就用女人的身份接近,很明显是观察她很久了,这样的人心机太多,不可轻信,又不能太过表现出来,他可能是个底线很多的人,触到就会发生什么。
在他们的世界里,要么得到,要么毁灭。
虽然平时璃沫也会欺负人,但她脾气真的很好,无伤大雅便不会撕破脸皮,动气更是少有。
太守府前飘了一地铜钱纸,两团白花札在匾额两侧,白的那么刺眼。
璃沫慌慌张张跑上台阶,心理大喊不妙,府里人的手脚真快,发现齐知悉已死,那就证明自己的身体也被发现了。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赶快冲进灵堂看了眼,府里人跪了一地,一张张烧着铜钱纸,还好正中间只有一张灵牌,要是这帮人把她也一起葬了,那可真是倒了霉。
院里的白灯笼晃的人眼晕,璃沫四周一转,马上就扫到了庭廊下的两个人。
灼颬追上来,抓了她的手腕“璃儿,你又要去找他!”
“卓哥难道想看我魂不归体,永远这幅样子?”
“我帮你去拿回身体”
“我还没有懒到让人服侍的地步”
默默无语,手却未松半分,璃沫笑了笑拉回手。
月夜庭廊,美景如画。
男子散下的长发遮了半面脸庞,只能瞧见细长的眼尾和垂下浓密的睫毛,如蝴蝶微憩。
泠墨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指甲都是修剪地刚好的半圆形,此刻这只手正轻轻拍着怀中的女子,偶尔去梳理她淘气地钻出鬓边的发,安然很平静,仿佛她只是睡着了一样。
突然,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在女子脸上。
璃沫不敢再多留,马上归了本体,睁眼便是那淡色的面纱,她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别哭了”
泠墨有一瞬间的惊讶,回过神一把抱住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再次离开我”
再次?
璃沫微愣。
一只手捏上她的肩膀,还剩一寸被泠墨挡下。
灼颬语气冷冷“看来那晚没掐死你是个大错误”
“原是卓小姐,不,现在该叫公子了,卓公子这话泠某听不明白,来抢人,这么理直气壮可好?”
“我来要回我的人,怎么是抢”
“她不是货品,不是任何交换的东西,更不属于任何人”
灼颬手速快的让人根本看不清,一条面纱从他手里飘落,灼颬轻蔑的笑着“那也不是你能肖想的,用这张不堪的脸,你也配?”
泠墨一窒,没了面纱,脸就暴露在月光下,他一直没低头,璃沫自然看不见表情,只知道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这样说话太过分了..”
“璃儿,我会让你知道,这世上只有我配得上你”
“论容貌么,可在感情里,容貌恰恰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你知道么……”
灼颬也笑了,对她的理论嗤之以鼻“容貌没价值?如果真无关,你在大昌多年是为了什么?你拼死保护的又是什么?就宁王两个字么?还是说,是为了眼前这个容貌和他相似的人?”
“卓哥…你…你若是这么理解,我也没理由反驳你”毕竟她和苏加宁的过往,无人懂得。只有他们自己了解。
泠墨的表情瞬间淡漠“卓哥?你叫他…卓哥。”
“泠墨你听我说”
“呵,这就受伤了?算你识趣,璃儿喜欢美的东西,你倒也不照照自己什么样,痴心妄想”
泠墨根本没想理那些刺耳的话,只是眼神坚定的问道“你担心我是为了什么?”
璃沫迟疑“你的气质和仪态我很欣赏,也很喜欢”
“真的是这样?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和他气质仪态相似的我?”
“.....”
“因为我像他”
“也不是”
“所以你可以忽略我的脸,忽略我缺失的一切”
“....”
“我真的很像宁王么?”
“你们不是很像,行事方式一点不同,更何况你温柔,他霸道,你有你的特点,只是...只是偶尔会重合而已,我刚开始自己也没注意到,后来就...”
“只因为我身上有他的那么一点影子,就控制不住么,我知道了”泠墨笑了,然后推开她的手,转身。
“你生我的气吗”
“他在你心里那么坚固不摧是好事,因为我撼动不了,其他人亦同样”泠墨回头在她耳边耳语“你太善了,这一路的遭遇,他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你也没想过,卓字只有历月的人才会叫,而普通百姓又不敢叫这个字”
璃沫瞬间脱力气坐在地上。
灼颬过去担忧的把璃沫抱在怀里“快起来,地上凉”
“你满意吗?”
“什么?”
“满意吗”
“璃儿你在说什么?”
璃沫面无表情。
“他跟你说什么了?”
“灼公子,回历月去吧,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不会让鬼术师和碧玺再打伤我一分一毫,让你耍的团团转!”
灼颬压着怒意,低眸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没说什么,他只是告诉我一件不算秘密的事,一件我早该了解的事。”璃沫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心里疑问了这么久的事,也是时候该问明白了。
所有出现在她身边的人都是抱着某种目的,这种感觉说不出的难受。
灼颬嗤笑“他自然不会说我好话”
“你为什么在我身边?”
“璃儿你很聪明,有些事不用我多说,你早就知道我什么意思”
“那换个问题,我哪里吸引你?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灼颬拉着她的手腕停在半空中“你猜到了。”
“我现在脑袋里是一团浆糊,我什么都不想猜,你直接告诉我好不好…别让我猜来猜去,我不想那么累”
“好,你想听我就说个明白,说个清楚,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到宁可把自己彻头彻尾化成女人就为了比别人更接近你,可你呢?你的目光为什么就总在一个不切实际的人身上逗留!”
“不切实际?”
“如果不是你拦着,我一刻都不会留他”灼颬面无表情,心里已经有一千种死法徘徊。
璃沫皱起眉头“不留谁?”
“所有,他们,全部,在你身边的,跟你接触过的,碰过你的,一个不留。”
“你真可怕。”璃沫心里一阵寒“当年我不过是拒绝了你的求婚,你把我扔在天漠大牢自生自灭!如果我触了你的底线,你是不是要直接杀了我?”
灼颬松了松她的手腕,突然用力一拉,右手卡住璃沫的下巴,他的眼还是那么弯那么美,却在夜色下妖冶异常,危险如罂粟“我不杀你,我要你”
璃沫此时此刻很平静,就像看一个陌生人,她总是小心翼翼,不动大局,如今看来是错的,想要得知真相,就必须撕破什么“是要人,还是要心?”
“都要”
“你听没听过一句歇后语”
“空不了。只要我想要,即使空了,也能满”
“自信是好事,自满不是什么褒义词”
璃沫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今晚若是不激他,灼颬隐藏了多日的假面消失殆尽,恐怕永远不知这个人真面目到底是什么,底线又是什么。
灼颬突然浮现了不一样的神色“你是我的璃儿么?”
“你想找的是哪个?”
灼颬凝重的神情松开,笑了笑“璃儿不给我一个见面礼么?”
“什么见面礼?”
灼颬指指右脸颊“这里,亲亲我”
“你在开玩笑么?这么亲密的动作也能随便亲?”璃沫不知道他在玩什么“再说我还没成亲呢!你呃!!”突然卡在下巴上的手用力,璃沫顿时呼吸困难。
“你到底是谁!”灼颬的表情很陌生,就像突然醒悟一样,跟之前大相径庭。
“你!……疯子!咳!你是…疯子么…”
“你不知道我们之前的一切,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你说你没成亲...不对!你是谁?快说你是谁!”
“大昌锦…鲤仙…咳!…咳咳我是璃…”
忽地,脖子上的力度没了,璃沫顿时坐在地上,浑身提不上一丝灵力,大口大口喘着气,憋紧的胸腔仿佛一下子打开了,只能不断的进着空气。
“你,你是璃儿,是我的璃儿,这里!我记得你这里,你为我挡的剑…”
衣领被拉开,肩膀露了大半截,璃沫心里气的要命,一把捂住衣服“你干什么!我什么时候为你挡过?”
“你这里有痕迹,我就知道你不会是别的人,你只是忘了而已”
“我这里的伤是当年历月的锁仙箭所伤,还是说,你就是射伤我的人?”
灼颬愣住“不是我”
“你是想告诉我历月妖后有两个人,射伤我的不是你,还是你们只是同姓而已”
“你难道就不喜欢我?一点?”
“………”
“你那时还说,如果我是男子还不嫌弃你,你一定嫁我”
“我没想到你真是男子,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我道歉”
灼颬转过身突然笑了“就算等了这么多年,还是一样得不到,轮回都是注定好的,到头来只是被人摆了一道,玄天镜……绝对不会放过他!”
玄镜?
再次抬头,面前已无人影。
璃沫顿时察觉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这里面玄镜也有不少事瞒着她。
***
安顿好齐知悉的后事之后,璃沫赶紧跑到水未琴幽,此时已是后半夜。
天空只有星星在闪烁,漆黑一片的小巷里唯有她自己的敲门声。
门开了,是绿衣小童揉着眼睛站在门口,一边打哈欠一边问“姑娘,这么晚了有事么…呼”
“你家公子已经睡了吧”
“公子他还没回呢困死我了,有事明天说行不行啊,你不睡别人还睡呢”
说完小童就要关门,璃沫摁住门急着问“他去哪了?你怎么没跟着?”
“哎呀…公子想去什么地方我哪管得着啊,再说公子能出什么事,反正不跟你在一起他安全的很,我要睡了别吵我!”
砰一声关了门,璃沫也不好意思再敲开了,只是在门口巴望着漆黑的路。
等了一会有点冷,就把自己缩成团蹲在门口。反正泠墨总会回来,这样一定能堵到他,不好好道个歉,她心里也愧疚的很。
寂静的夜,微微的风。
夜风越来越冷了,她也越缩越小。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光芒闪过,璃沫赶紧睁眼。
“夫人!”小二迅速抖开带来的披风给璃沫披上。
“二二,你怎么来了?”
“疫区那边出了点问题,情况很不好,公主让我赶紧来找您”
璃沫拉着披风也暖和了不少,回头看一眼空荡荡的巷子难掩失望之色,却也没停留。
“快过去看看”
两人化光而退,门口不再有人,夜里更显寂静。
一门之隔。
小三手里的披风一直挂在手臂上,也不敢上前,看着站在门后跟木雕一样的人,轻轻询问道“爷,夫人和小二已经走了,您回屋歇会吧,天冷了,这么站着也不是事儿啊”
犴宁松开握紧泛白的拳“她喜欢的难道是宁王这个身份么“
“爷这是说哪的话,谁都一样,那不都是您么,夫人的心咱都看在眼里,这您清楚”
犴宁捏了捏手掌,心里还是空荡荡。
他突然就怀念起那种填满一个人的感觉。
多少年了,自她离开,就一直空寂,痛苦。
“爷还是让夫人早些想起来吧,总这样我实在担心您的身体”
犴宁捂着心口的手放下“现在不是时候,这么多年都等了,余下的我还等得起”
小三大着胆子说到重点“那您就别忍着了”
“嗯?”
“若夫人记不起来一切,那她的血也可以暂时弥补”
“三儿”
“在”
“下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