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下面女眷可要碎了一口牙,手绢撕裂好几条。
邑城是谁的领地没有人不清楚。
那玉兰公主叫的这声皇嫂是从哪个王爷那里论起的不言而喻。
“宁儿”洛帝开口,在等着当事人解释。
宁王抬头,还是淡淡的笑意,腰板笔直地走至前场,完全无所谓乱成一团的众人。
“前阶段两位皇妹都很喜欢珍露阁的钗,便与璃夫人常有往来,且不说冰清道长一脉不能论及儿女私情,皇嫂这个称呼也是无意间的玩笑,兰儿还小竟当真,四皇弟的成人之美怕是要不得了”
洛帝收回了眼中的炙热,惋惜之意滑出“既如此,方才焰儿也是冒失,莫要再唐突冰清道长的高徒了,璃夫人不要介怀无心之言才是”
璃沫勉强一笑,回道“民女并不介意”
“傅爱卿”
一声清泉般的嗓音从下方传来。
“臣在”
“可有适当的称号冠以璃夫人”
“陛下真的要冠一个来历不明的平民以皇家称号?”
璃沫心情特别不好,就是看不见身后是谁,等一会非得记住了这人模样,她现在满心都是刚才苏加宁那一段话,既推干净了两人的关系,又断了别人的念头。他的态度和语气,就跟当时在然泉外面说不曾喜欢她一样。
“冰清道长于大昌来说是定国安民指路人,道长的徒弟,朕不能怠慢”
“望陛下三思,待得到国相亲证再赋称号也不迟,这样不仓促,更可以给百姓一个接纳的时间”
洛帝沉思片刻。
“也好,还是傅卿想得周到”短短几句话改变了原本要做的决定“宁儿,送璃夫人落座”
璃沫根本不清楚这两人怎么回事就被安排回了座位。亲王护送落座,洛帝也是给足了她面子。
回头也不见刚才出声那人,这人姓傅是吧,等着瞧!
有了刚才那一番,璃沫回到座位就成了敬酒对象,来者不拒,谁敬都喝。
“璃夫人,这杯敬你”
“嗯”
“璃夫人果然巾帼不让须眉!海量,海量!”
“嗯”再举杯,喝就一口喝,一杯一口。
“夫人好,夫人好!”
“好好好…”喝。
她干了,那官员也跟着她喝了一杯。
“那个……”
“嗯嗯,再来!”又干了。
那人赶紧再补了一杯,连忙说道“那个,夫人如此爱好喝酒,那不知国相大人平日有何喜……”
“等我回去问问…回去问问,干!”
“嗯嗯…”
“普天同庆,普天同庆”
“哦哦”
“万事如意,万事如意”
“嗯嗯!”
“宁王太帅,宁王太帅”
“啊……那个”
“众位大人不给面子?还是你们觉得宁王长得难看啊?”
“不不不…”
“众位混了这么多年,偶尔也要说句实话么,我就觉得他长得挺一般,太一般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女人喜欢他”
众人眼睛扫了一眼她,再扫一眼旁边,赶紧否认。“不不不不,宁王殿下天人之姿,我们说的是实话,是实话”
璃沫把杯子一抬,完全无视旁边的人“那就喝!”
“好好好”
一柱香后。
“…张大人哈哈哈,你怎么变成了两个?哎…我好晕”
“大人啊,您喝多了”家仆眼疾手快,赶紧抬走.
又一会儿。
“噁…失…失陪…”
“咳…唔!”
这一下喝跑好几个。
璃沫坐下直乐。
开玩笑,一堆是官场喝,她是酒窖里喝,能一样么……喝这些人简直太easy了。
“别喝了”
“干了,干!”
满目皆是混官场的,宁王发了一句话就再没人敢上前敬酒。
“诸位,我先干为敬!”
没等到嘴边,手中的杯子被摔在桌上。
宁王把杯子慢慢拾起来,在手里把玩“你们看见什么了”
“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众官员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一会呢?”
桌上有些寂静,和周围的热络形成鲜明对比。
终于一个始终坐在旁边的官员出声了,脸上还泛着酒后的红晕,一身冷冽的气息就像寒冬的腊梅。
“殿下酒后不适,先行离场,吾等都只记得这个”
宁王起身。
璃沫被拉着胳膊就拽走。
留下一桌子人终于松了口气。
这件事过后,璃夫人在全皇城的名声又提了一个档次。不过当时在宴会上提过的称号的事却不了了之。
不用想也知道是傅姓某官员阻碍的!
名声大了也有一个坏处,就是烂桃花多了。
平王风流不改,根本没听皇上说的话,没事就叫他的亲信在珍露阁门前一挡,手里捧着大把鲜花赶都赶不走,璃沫一直想把他们当空气,她也确实没那个闲工夫去理,爆发是因为他最近还研发了一首歌让人在门口唱,歌词第一句就是一声嚎叫,没等她暴走,露露直接拿大扫帚在门口怒吼了一句滚!!!
民众很容易去接纳一个人,也很容易去跟风恨一个人。
现在讨厌她的女性不说全城覆没,也是排山倒海一片,但这样首饰铺生意反而越来越好,没什么疑惑的,女人才不会因为讨厌一个人就放弃让自己美丽的机会。
以前。人家小情侣吵架会用一个人的名字来当形容词,女的会跟男的说,你以为你长了宁王的脸啊?我有什么离不开你的!现在。小情侣吵架又多了一个形容词,男的会对女的说,你以为你是璃夫人啊谁都得让着你!分手分手分手!
对于以上这些,宁王的态度直接表现在行动上,宴会第二天直接起驾回了邑城,招呼都没打一声。
宴会上的那些八卦新闻也早就传烂了。皇上不愧是皇上,即使对她起了那么点兴趣,也不会因为这点兴趣而不在乎门面,她师傅就是一个很大的顾虑,大昌繁荣的引路人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修真者,借几个胆子他也不会动别的心思,更何况身后悬镜也是大顾虑,国相要是不看星象了,第一个毛的绝对是皇帝。
话说回来,她能躲过,也完全是因为洛帝得到了另一位新宠,果然苏家的风流个性遗传,四五十岁了,还那么热衷于新鲜娇嫩的花朵。
这位之前就听说过。
就是那位被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北方封城的宛如小姐,现在应该叫宛妃了。
日子行云流水。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落了雪花,一天比一天冷。
这中间,璃沫和苏加宁一点联系都没。不,有联系。就是那边懒洋洋趴在桌上打盹的小丫头,除此之外,一面没见。最要命的就是两个人互相赌气。
一个月后,接近年尾。
人人都忙着置办年货,到处都喜气洋洋。
凌兰公主回来了。
这件事让大家着实欢腾了一阵子,过不久,公主就公布了一件事,举国轰动。
公主说,之前那位锦鲤仙是假的,大家其实是被妖道骗了。这件事经过了天塔寺双座的承认,算是真相浮出水面,还了锦鲤庇佑百年的一个名声。事情解释清楚后,真锦鲤去哪了绝对是个大热门,百姓居然自发活动,开始流行起自己刻锦鲤塑像,貌似还举办了个什么比赛。
璃沫哭笑不得,碧玺刚抹黑她的时候,百姓是最激动的,那时候恨不得天天吃鱼来泄愤,不过那些都被她施术法变成了豆腐,真的鲤鱼早被放回东海,现在家家门口恨不得都养一条鲤鱼,跟门神似的,门上可以不贴对联和横批,但是门口一定要放一条鲤鱼。
好事似乎都喜欢蹭气氛。
刚送走了一位客人,璃沫站在门口,冷热一交替,呼吸都变成了白气,街上的百姓都往一个方向跑。
“张伯,这是做什么去?”
张老头跑的呼哧带喘,迈着小步就往前蹭“看热闹啊璃夫人”
又跑过一个小伙子,璃沫一把拉住他“发生什么事了?”
“夫人快走啊走啊走”不愧是小伙子就是年轻力壮,拖着她就往前走“你先告诉我怎么了啊?”
“哎呀,戒情大师回来了!在城门口呢,宫里和天塔寺都出来人迎了,夫人别老闷在屋里,你得与时俱进啊”
璃沫微楞,随后给他一个暴栗“臭小子,全城最流行的发饰都我是领先的,还敢说我落后!”
“唉哟!璃夫人你这么凶,不怪喜欢你的男人那么多却没一个敢上前”
臭小子说完跑的比母鸡还快。
璃沫没心情追,因为她看见了故人。
锦鲤的事情解释清楚,那么他也就跟着解禁。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安润一身灰色的布衣,他比之前更平和了,无悲无喜,不再是那个什么表情都挂在脸上的呆和尚,此时反而让人看不透他内心的深处,是快乐还是悲伤。
这大概就是佛学的最高境界吧。
百僧之首,如今才算实至名归。
凌兰公主微微笑着,在天塔寺的另一边望着他,直到看着安润走进寺内,直到寺内钟声敲响,还在那里看着。
也不知她是苦多一些,还是笑多一些。
除夕之夜。
璃沫买好了面粉和食材,打算亲自包饺子吃,这一年发生了好多事,终于过去了。
露露从一早开始就不开心,嘴撅的可以挂油瓶,璃沫知道原因,但她没打算过问,他们父女一条心,问了也得不到顺心的答案,还不如不问。
算他苏加宁有魄力,一个多月不鸟她,连封信都没有,不联系就不联系,大家都憋着好了,鬼才半夜会想他,哭?更不可能!神经病半夜才会哭。
一直忙活到晚上,四个小鬼也帮忙布置,尤其是小三,那刀法切饺子馅切的叫一个利索。
璃沫一边捏着手里的饺子一边问“三儿,你会使刀?”
小三摸头直笑“啊哈…没有啊,夫人怎么这么问”
“你这姿势太专业了,真的”
君寒把饺子往屉子上摆整齐,说了句“不错,路数挺特别的,乱而不散,横纵有序,要是切人的话,不死也重伤”
璃沫整个人都僵掉,这是存心让她想起来人肉包子那事。
“君寒你还是别说话了…”
犴露趴在桌上单手拄着脸,时不时捏悬镜一下,捏脸,捏手,捏鼻子,反正她无聊,就使劲折腾悬镜玩。
“张福德呢?”
悬镜说“在门口”
璃沫扯嗓子喊他“小~土~”
半晌,张福德进来了,头上还落着厚厚的雪花。
“沫仙”
“你要是真想那妮子就赶紧去,别在我家门口望天,不知道的以为我圈禁你呢”
“对啊,想念就赶紧去,别到半夜后悔啊~”露露拉长音重复一次,看了璃沫一眼。
悬镜手上沾了面粉,顺手就蹭她一鼻子“真调皮”
璃沫根本不甩她。
张福德故作淡定的哈哈一笑“我就想看看别人家的鞭炮放的好不好看”
“好看吗”
“还…还行”
“你为什么不跟瑶若说你喜欢她?”
“沫仙,我没……”张福德没说完,犴露插嘴道“瑶若?谁啊?”
阿一把煮好的饺子端出来,顺便解答“跟在王爷身边的那位姑娘”
“哦,是她,挺好一姑娘”
璃沫惊奇。“真少见你夸人,快去洗洗脸”露露和悬镜这两人玩的满脸面粉。
“跟在义父身边的人,基本都是值得夸奖的”话题又到某人身上,璃沫不想继续,就随意扯些别的话题“最近是哪界和哪界在打?”
君寒说“冥界和魔界鬼界”
“二打一?”
“嗯,妖界和仙界好像也起了”
“妖界不是没主么?”
“一定有的,邪灵只听上位者命令,不会自己随意出动”
悬镜手上的动作停了看着露露,后者给他一个鬼脸,嘿嘿直笑。
璃沫说“看样子我呆在人界是对的,现在五界都不安定,只有人界平和了”
张福德职业拆她台“也不会一直平和的”
璃沫揪了一块面团就打他脸上“你丫表情真欠揍!能不能说点过年话?”张福德往桌下一闪,还是没躲过面团攻击,摇身变成白胡子土地。
吃完饭,大家各自谈天,一直聊到很晚,打算守岁。
璃沫待的沉闷,便想出去走走。
阿一找来了披风,给她穿上,走到门口迟疑地问“用不用我陪着夫人?”
“不用了,散散心一会就回,你陪着他们聊天就好”
脚印在雪地里一深一浅,蜿蜒曲折。
呼吸一口空气,肺里都结了冰。
雪地特别厚一脚踩进去,到脚脖子,走起路来当然也快不了。
真想这样一直走下去,走到脑子里的记忆都冻僵。
不知走了多久,手也没知觉了,天色黑的吓人。
正打算往回走,一个人影从眼前掠过。
双眼一黑,眼睛被人捂住了。“唉哟——唔!!唔唔——”嘴也捂住了。
靠!大过年还有打劫的!
不都说新的一年交好运么,她走的什么狗屎运啊!
“唔唔唔!”用力挣扎ing…突然左边被捏了一把。
璃沫爆发!
一把扳开嘴上的手“你丫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劫姑奶奶的色……唔!”嘴被覆上,破开唇齿,闯入了口中被卷的疼痛。
晶灵快速亮起,那人没防备,只挪开了一点点距离,下一刻就粉碎了防御。
一时之间无计可施,眼前尽是黑暗。
随着动作的狂野,心里越来越慌。她就不该这么晚出来,竟然碰上色狼,还是个打不过的,后悔,难过,不安,所有的情绪都涌上来,大颗大颗眼泪顺着眼眶滑出来。
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眼泪,蒙在眼睛上的手顿了顿,慢慢拿开。
等看清了是谁,璃沫一巴掌就打过去“苏加宁!你个混蛋!!!”
苏加宁被打的脸侧向一边,突然就疯了一样开始吻她,双手压在两侧,凌乱和炙热的呼吸与外面的冰天雪地融合。
“你放开…放开我!你知不知道刚才我有多害怕…有多不安…你还来吓我!你简直……简直……”
“你这么绝情的女人也会害怕么”
“咱俩到底谁绝情?!!你绝情!你绝情!你才是最绝情的那个!”双手握成拳,每说一句就拼命往他身上打。
苏加宁一把抓住她的手,狠狠的说道“那是你!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想理我?”
“你不是也没理我?”
“我写信你回了?”
“我倒是希望你写,事实是你没有!”
“你根本就不在乎!你也不会回!谁知道你和谁在一起!”
“我回什么回?!”
莫名其妙,简直莫名其妙!
“你是我的!你知不知道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两人情绪憋了这么久,突然就爆发。
“你是你我是我,你管不着我,我也不想管你!你可以去找别人!反正这一个月你也没有想过我,过得很开心不是么?”
手上一用力,瞬间整个人都带到他怀里。
“放…开…嗯……你个混……蛋!”
“记住你是谁的人!”
身体被转了个面,面对冷冰冰的墙壁,在外的皮肤接触到凉风,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苏加宁!你敢这样对我…我绝对不会…啊…”回答她的是粗暴,无尽的侵略,身后贴着滚烫的胸膛,冰天雪地间是他剧烈的喘息。
“嗯…你得到…我…啊……也休想…哼…得到我的心…!”
宁王一把捏住璃沫的下颌“说你喜欢我!”
“…不…不喜欢!”
“你再说一次!”
“我不…不喜欢…”
“那就做到你说为止!”
“…你!嗯!混…蛋…!啊!”
“说!!”
“我…恨…你…”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啊……”
坚硬仿佛冲到深处,又有什么热流在身体里化开,连带着所有的爱恨,缓缓蔓延。
璃沫闭着眼睛,泪水在脸上奔腾“我恨你!”
“能让你记住的话,随意”
她拉好衣服,一步步往回走,头也没回,拖着大雪和冰冷的身体。
璃沫回去之后病了三天。
每天只知道没日没夜的睡,醒了不想面对现实就继续睡,睡了又醒。
终于有人受不了她猪一般的作息时间了。
当时犴露一腿搭在另一腿上边,坐在床前修她那漂亮的指甲“说吧,我义父怎么你了?你那晚八成是见他了吧”
再次醒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璃沫反应了半天才说道“完了”
“什么?”犴露掏了掏耳朵,不敢置信。
“我们完了”
“嗯…我义父那人吧,特极端,气头上做事不经大脑,有时候把人往死路逼,但他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小璃你别生气啊”他俩可千万不能完啊,完了的话她怎么办啊!
“不要提,我再也不想见他”
“小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