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我和苏项阳冲出门外,黑影还没走远,脑海里也只剩下赶紧追的念头。
可我们的双脚刚刚踏出门外,却脖子一冷,犹如一脚踏进了雪窖冰天。我们此刻站在烽火台圆屋的走廊上,面对着一群不知何时登上烽火台的村民。他们将圆屋围的水泄不通,有些个子高的直接遮挡了我们的视线。
苏项阳挡在我的身前,示意我退后,“小心不要碰到他们。看样子八成是有喜村的村民,循着我们的气味找过来的。”
看着他们目光涣散,眼睛没有聚焦点,整张脸都很肿胀,行动缓慢得好像僵尸,两只脚在拖着走。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营养不良的暗黄色,嘴角时不时地打着颤,指甲长得像是好几年没有修剪过了。我永远不想去猜测他们是什么人,光看样子就已经够叫我好几天吃不下饭。
他们的身上发着一股恶臭,我拧紧了鼻子还是能够闻到臭水沟里发散的味道。身上的衣服被腐蚀得破烂不堪,稀稀拉拉挂在身上,浑身湿答答,脚上满是淤泥。
“这些人刚从泥塘里出来吗,身上好脏好臭。”我抱怨道。
“柚佑最好不是落在他们手上……”
我也祈祷最好不要,他们饥饿得已经牙齿都在打颤,若不是实在走不快,恐怖早已扑上来生啃了我们两个。
“我们要被生吞活剥了。”吃完连骨头都不会吐出来。
我和苏项阳被逼的退到了圆屋的中间,中间的那张桌子刚刚还睡着柚佑。
注意看他们的步伐,他们走得很艰难。走路的样子很像跛脚的老汉,一瘸一拐,一只脚走得深,一只脚走得浅。
“难道他们生前被打折了腿?”我自言自语,眼看着身后已经将要无路可退,我抽出了背着的难瞒剑。此时此刻,在令人窒息的环境下,我多么希望错莫剑可以感应到我的着急赶紧回来。这里巫术行不通,也就意味着,我和苏项阳要靠武力对抗这帮明显想要吃掉我们的村民。难瞒剑在我的手中急剧的颤动,这不是胆怯,而是对血对战斗的渴望。
我把剑递给苏项阳,神色郑重,“只有一把剑,给你。我相信你。”
苏项阳淡然的把剑推回给了我,说道:“不用了。你留着防身,老子赤手空拳,照样打得他们落花流水!你退后一点,退到我身后去,有人敢扑过来你就拿剑砍死他们,不要害怕也不要手软,这些都是死了三十年的亡灵,只不过死前口里含着一丝怨气,不肯离去,魂魄寄托在肉身里。”
我的心怦怦跳,说不清楚是因为恰好的安全感还是对亡灵的畏惧。
难瞒剑发出“嗡嗡”的声响,剑身抖得越来越厉害,忽而听得外面一声口哨,难瞒剑高高飞起,越过一步一步逼上来的村民,向外头飞去。
我好不气恼,“哎,这什么剑呢,大难临头各自飞呀?!”
树倒猴孙散,墙倒众人推。连一把剑都要这个时候打击我。简直不能愉快的一起浪迹天涯了。
涌进屋里的村民黑压压的一片,有上百来号人。我们每退后一步,烽火上的阶梯上就走进新的一批人。
无路可退了!
我们的身体已经碰到了摆放祭祀物品的桌子,轻轻一碰,原本有些歪的庞大烛台,砰地一声,几十根蜡烛应声倒地,蜡烛油瞬间就泼了一地,犹如鲜血撒了一地那般触目惊心!与之落地的还有被苏项阳摘下之后随手一扔的牌位,落地之后牌位中间裂了一条缝,正巧立在归一两个字之间!
我的心里立刻升起一股不详的感觉。这下归一看着好像归天。
这时,原本僵硬,无声的人群在牌位裂了条缝的刹那间,所有人低垂着头乱哄哄嘶吼一通。似凌冽的狼啸,似狮子的低鸣。他们的手指弯曲成野兽的爪子,身子大幅度向前倾,再次抬起头,木然的眼光已是有了杀意!眼睛里直勾勾盯着我和苏项阳,里面有一种对食物的渴望,和对人类的杀机!
他们就好像突然复活一般,突然有了力量和意识,再也不是方才行动迟缓仿若僵尸,此刻他们兼具速度和力量,张开血盆大口冲过来!
苏项阳早已有了准备,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他身手矫健,在人群中来去自如,两只手十分灵活,每次出击都能直击亡灵的头部,将不断涌上来的亡灵打成裂开的西瓜。
我也不停着,操起屋子里倒在地上的蜡烛台,专门捡头部锋利的蜡烛台往亡灵的身上戳,能打中头部的直接打头,不能打中头部的就拿蜡烛台台身狠狠地敲击他们。
我也是杀红了眼,这个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稍有放松,被打成开裂的西瓜就是我了。我平时是个对生命抱有畏惧的人,见的死人越多,越知道生命的脆弱和可贵。我也知道杀戮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可是现在的我别无选择,我处在一种很被动的位置。
它逼迫我选择生或者死,抵抗或是躲避。
我选择了生,选择抵抗。
我也不知道手里的蜡烛台戳死了多少亡灵,我以为但凡是死过一次的人,成了鬼之后就再也不会流血,普通的物件再也不能将它们彻底弄死,从而永远的消失。
但是我错了,眼前的亡灵惨叫连连,不但没有顺利吃到我们,反而被我和苏项阳弄死了一屋子。血,满地都是血,我的手上,我的身上,乃至我的脸上,眼睛里都是血!
我又尝到了血的味道,不知怎地,闻着满屋子的腥味和臭水沟的味道,我竟然莫名地兴奋和勇敢。一个面目狰狞的人,站在我的对面,也是一个女人,但是是不一样的女人。她疯狂而且饥饿,她飞快的扑过来,我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她是有智商的,我看得出来,她并不是盲目地冲向我,在我躲过去之后,她也顺手拿起蜡烛台飞奔过来。这一次我没有躲开,我被她按倒在地,双手抵制她使尽全力压下来的身体。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我被她按压得使不上劲,连唯一的蜡烛台都掉到了地上。
而她手里的蜡烛台,尖端正对着我的眼睛,一点一点的下来,一点一点的快要插进我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