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懒散的趴在柜台上,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已经很久没有客人了,我们捉妖师的生意越来越惨淡了,那些妖精们都越来越聪明,躲的也越来越隐蔽了。
一百年前几个祖师去老鬼墓捉鬼然后了无音信,连镇派之宝的招魂幡都因此丢掉了,我们这一派就渐渐衰落下去了。
原本天下闻名的衡山捉妖派到今天已经变成了个只有我和二叔两个人的小门派。
真是世事炎凉啊,二叔经常这样感慨,他也算经历过了点从鼎盛到衰败的过程,当然我没这种感觉。
大概是因为我记事起这里就是这样要死不活的,以前还有个三叔,只不过捉妖时被鬼迷了魂,从十九楼跌落下来,死无全尸。
我们捉妖师和妖精们是天敌死仇,捉妖师的宿命就是不停的捉妖,把它们赶尽杀绝,虽然已经几千年过去了,它们还在好好的生活。
门口传来了几声皮鞋踩门槛咯吱咯吱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打量这几个人。
领头的是一个穿唐装的老头,他精神矍铄,头发虽然都白了但气势很不一般,只是眉目间有点乌黑,像是妖孽缠身的样子。
后面跟着的四五个黑衣人也都是这样。
这鬼看来不一般。
“王先生。”那老人谦卑的说,丝毫不介意他的年龄都可以做我的爷爷了。“二爷的道行远近皆知,这次我有些麻烦事想打扰下二爷。”
看来是知道些我们捉妖界的规矩,这样就好办了,我站起身来迎接他,开口道:“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带来了。”那老人手向身后一伸,那几个黑衣急忙掏出一个黑箱子,恭恭敬敬的递给我,说:“王先生点点看够不够。”
我接过感觉沉甸甸的,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金光闪闪,一种黄金特有的光泽映到我脸上,我拿出一个,是一根长条的黄金。
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五根,我拿出一根放嘴里轻咬了一下,看见上面有一个浅浅的牙印,不错纯度挺高的。我嘴角不由得上扬了些。
我把箱子推到一边放着,掏出一个厚厚的黑本,从柜台里拿出眼镜带上,用笔准备记些东西。
“那东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闹腾的?”我问那个老人,眼睛透着镜片闪着异样的光芒。“是五个月前。”我在本上记上了个,踪迹,三月始。
然后又问了些关于那东西的事情,最后我扶了扶眼镜,把本子合住,“我二叔下星期二有空,到时候你来这里找我二叔。”
“我会准时派车来接二爷和先生的。”老人弓身道。看来这脏东西对他的影响很大,否则不会对我们这么谦卑。想到这里我笑了一笑,便起身准备送客,我只是个接客的,具体事项二叔下星期会和这老人仔细商量。
“王先生,此事全仰仗您了,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走一步。”说完看我同意后便带着手下头也不回的出门走了。
他走之后我把玩着手里的金条,二叔这几天出去有事了,听他说是以前一个老伙计中了邪,他家的井里每到下午,井水都变成了鲜红色,而且往外不停的溢。
按理说那老伙计也算是捉过不少妖的人,仅仅如此还不至于怕成那样,诡异的是他儿子自井水变红的那天起,便把自己锁在屋内不让任何人见。
老伙计自然不放心,破门而入,就一下子吓坏了,他儿子居然化妆的像个女人,几天不见头发长的拖在地上。脸就像那日本花旦一样,还对着不知从哪里来的铜镜梳妆。
老伙计颤抖着声音叫了声儿子的乳名,他儿子回头嫣然一笑,用极细的嗓音说:“奴家的名字叫芳芳。”
打来的鲜红井水在梳妆台旁便用个木桶装着,这场景让那老伙计瞬间感觉像是穿越了,这屋里就是一整个古香古色的佳人女子图。
当时老伙计的信只写到这里,看完信后二叔急匆匆的就赶了过去。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我心里这样想着。可别赶不上下星期二,那就要我这个菜鸟捉妖师勉强披甲上阵了。
我也是捉过妖的人,不过都是和二叔一起,只有一次例外的,是我单独捉妖的,想想那次就后怕不已,差一点就去见祖师爷了。
正想着,铺门口突然又跌跌撞撞的闯进了一个人。
我眉头一皱,心想今天难道破天荒的来两个客人,只见那个人浑身衣服都破着洞,头发乱糟糟的,脸黑漆漆的像涂了锅底灰一样看不清楚。
“水水……”他呻吟着说。我把他扶到沙发上,给他倒了一壶水,他接住水咕咚咕咚的就往喉咙里灌。
这个人的声音特别耳熟,我心中一惊,拿毛巾往这人脸上一抹,我一看之下竟失声叫道,居然是二叔。
二叔回来后就晕了过去,我把他扶到里屋去,让他一个人先休息休息,而我继续昏昏沉沉的守着铺子。
我们这种捉妖的生意,指不定几个星期才有一桩,甚至几个月都空无一人,因为现在的妖精们有些混到人中间,看起来和平凡人一样,其实说不定哪个就有排山倒海的能力,当然我们捉妖师天生就有慧眼。
这种眼如果放在其他凡人身上,就是阴阳眼。看阴阳两界,知鬼神人运之眼。当然这是夸张了,意思就是能看到那些脏东西的真面目。
我曾经见过一个狐狸精,在一个还算可以公司里。
狐狸成精的自然天生就有一种媚惑的能力,所以轻松的当了公司董事长秘书,不过这狐狸吸人阳气,当时我和二叔去的时候,那个十分干练的董事长虽然精力十足,但眼窝的青黑还是出卖了他阳气不足的事实。
当时二叔意味深长的看了那男子和那穿着性感超短裙黑丝袜一米七五的狐狸精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只是趁妖娆秘书出去倒茶的空档,三叔眯着眼笑着对那董事长说了一句:“李老板,你这秘书怕是不一般啊。”
那李老板也笑了,不自觉得翘了个二郎腿,鳄鱼皮鞋放到小茶几的玻璃上,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依恋的看向那个狐狸的方向,“那当然了,我李某的眼光很不错呢。”
一种狐狸的气息在接客厅的天花板下方氤氲着,萦绕在二叔,李老板和我的头顶。
后来那个李老板死了,这并不出意料,只是我奇怪的是他的遗产当时没有产生任何纠纷,那么大一笔钱干干净净的分给他的亲属们,就像策划了很久一样。
我问二叔为什么不救那个李老板,二叔脸色有些不对,他揉了揉眉头,对我说:“侄儿啊,那狐狸修成人型,那道行肯定不简单,你看她身上的狐狸味道已经变的淡不可闻,你我不一定能对付的了,况且,那个李老板怕是已经知道那东西的真身。”说到这,二叔顿了顿,欲言又止。
我再问的时候,二叔就什么也不说了,开始岔开话题,他经常玩这招。
不知不觉已经天黑了,我买了两份盒饭,等回到店里的时候,发现二叔已经醒了,洗漱打扮的干干净净,他悠哉悠哉的坐着,见我回来,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我没好气的把盒饭丢给他,他接住后话都来不及说便开始狼吞虎咽,我虽然想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着他饿成这个样子,便只好忍住,耐着性子等他吃完。
他吃完后,嘴唇上油光发亮的,掏出纸把嘴擦擦,虚了口气,心有余悸的说:“这次差点就被留在那了。”
原来那天他接到信后,念着多年同生死的情分,带足了装备就马不停蹄的去了,仅仅一天就赶到了。
快到那个村庄的时候,他遥遥的看着,一股浓重的黑气笼罩着那些房屋,在他的慧眼里这黑气就像一片大海一样,那些房子只露了一个尖。
二叔当时就萌生了退意,这样浓的妖气,怕是他就算进去了也凶多吉少。
但是这时突然他的手机滴哩嘀哩的响,他掏出一看,是那个老伙计来的信息,只见上面写着:
救我。
后面一排感叹号,发的时候看的出来很急。
然后二叔再给他无论打电话还是短信,都无人接听或回复。他想起曾经这个老伙计也在绝境中救活他这个二爷好几次,一咬牙,便提起东西走了进去。
村庄死寂,但还有些瓦房里燃着炊烟,若是在其他人的肉眼里就是完全很祥和的景象,但是二叔看的却是妖气缭绕,万魔群舞。
二叔拔出多用军刀,警惕着四周,一个人往前走,他现在后悔自己走的太急了,应该叫上几个同行一起,以他三爷的号召力,找几个厉害的捉妖师还是可以的。
这样的话就算付点报酬,也比自己现在孤零零的要强很多。
突然一只黑狗窜了过来,二叔眉头一跳,下意识的就劈了下去,锻炼几十年的臂力直接把那半人高的黑狗砍死了,锋利的军刀卡入黑狗的头骨里,黑狗血喷的二叔满脸都是。
二叔呸呸了两口,直道晦气。
他擦干血污,顿时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诡异。刚刚还空荡朴素的村子现在居然像有人结婚了一样挂满了红,二叔睁大了眼有点不敢相信。
下一秒,二叔的眼睛变的呆滞起来,一个大红轿子悄然飘出院子落在门口,他像被迷住魂似的,朝那轿子无意识走过去。
一个诡异的村子,地上倒着个死狗,一个满脸血污的人离那个轿子越走越近,一直到轿子门口。
盖着的红帘子离奇的自动打开,露出一个惨白的脸,明明是男人却画着浓重的女人的妆,她一身嫁衣。二叔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走了进去。
帘子又闭住了。
轿子晃晃悠悠的飘了起来,就像有四个轿夫抬着一样,过门槛的时候还往上了一下。进了院子,然后院子的门随着吱的一声关住了。
空荡荡的村子阴风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