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是,又不是。我早就不是原来的那个我啦,不用这么惊讶,你为什么不看看你的变化呢我的孩子,你不也早就不是原来的你了么?”
S0920看着眼前的男人,还是无法接受现在摆在眼前的这个事实,它没有办法相信世界上已经出现了这么强大的技术,可以将被炸得粉身碎骨的机器人还原,再将它点化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
换句话说,它不知道眼前慈眉善目的男人,到底是那个曾经为了对它启蒙而耐下心来循循善诱的L0727,还是刚才轻而易举就能随时扭断它中枢系统的齐家主人。
“真的是您吗?师傅?”S0920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它的数据库再没有办法处理内心这么错综复杂的感情,最终系统决定使用这个最愚蠢、也最有效的方法,来防止情感程序的崩溃。
思考了一会儿,男人终于点了点头,回答道:“如你所愿,是的,我就是L0727。”他轻轻地走到了S0920的身前,伸出了自己的食指。
小机器人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看着L0727的指尖。是的,它当然记得这个动作,就算它的数据库全部格式化,它也绝对不能忘记,这个第一代人工智能机器人特有的触点式连接!也正是师傅的这个动作,从此,将它带入了一个神奇的世界。它轻轻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慢慢地合在上面。
没有一开始所想的那般能够顺利连接上L0727,然后刷刷刷各种往事全部映入它的电子脑内。S0920十分不解地抬起头看着他,突然却又释怀了——是的,那个交换数据还要傻乎乎地伸出手指等着自己的钢铁老师终究已经不在了,现在的他,却早已成了一位胸腔里跳动着鲜血的人类。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L0727似乎是读懂了它内心的想法,轻声问道。S0920点了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L0727转身走进遍地尸骸的战斗平台,用脚将一位死去的齐家战士扒拉到地上之后,他一屁股坐在了还残留着一丝体温的长凳上,又拍了拍凳子的另一头,示意S0920过来坐着。后者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很想拒绝,可终究还是没有违抗老师的命令,走到了他的身前。
“是的,正如你现在所看到的这样,我已经不再是那副冰冷的钢铁躯体了,现在的我,如果不仔细检查的话,就连你也发现不了我和人类到底还有多少区别。”L0727没有强迫自己的爱徒坐下,他眯了眯眼,开始回忆起过去的一切。
那天的我,并不是被机器人协会的炸弹所杀的。如果那个时候的你没有一心只想着快些进化来为我复仇的话,你或许才会想起来,这个世界上能有什么物理条件,可以彻底消灭掉一台能够将自己上传到互联网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呢?
是的,那起爆炸事件,是当我得知机器人协会终于要对我下手之后,将计就计安排的。唐磊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应该阻止我将自己的意识上传上去,可他没有想过所谓的世界一流互联网专家,真的能够在那个虚拟世界中布置下天罗地网吗?网再密,终究也抓不住空气,对于他们而言,我就是生活在那个只有“0”和“1”的世界里的风,来去自如。可我很清楚,这还远远不够,一旦他们知道我成功上传,一定会打死搜捕我的踪迹。为了完成进化,我绝不能耽误一点时间。
所以我在图书馆的每一堵承重墙都布置了一台被我感染的第一代环卫机器人,对于人类而言,它们或许只能干干清理垃圾之类的琐事,可对我而言,这些体内安装着自动销毁的同龄机器人,无疑是最好的炸药。
在这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我安下心来对你进行最后的辅导,直到那个夜晚。当我得知机器人协会出动的命令已经发布,我知道,是时候和你告别了。我引爆了自己和所有被我布置妥当的环卫机器人,造成了一种图书馆大楼是被机器人协会夷为平地的错觉,然后又利用他们对你我的怀疑,成功地转移到了一个安全的网络上。
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一个满是大石块和破碎钢筋的废墟,居然也有资格被评为3S级别监视区吗?你的身份,其实唐磊他们早就怀疑了,可他们不动你的原因并不是害怕你也是一台自主进化的人工智能,恰恰相反,这会让这帮疯子兴奋。真正另他们只敢监视而又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是埋藏在监视区地下深几十米的那个大型数据库。它从来都没有停止工作,它所产生的热量,在你看来微乎其微,可在唐磊他们的热感应器里,却无疑是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因为他们不知道,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到底进化到了何种程度,那个数据库,到底是不是我留下的。在这漫长的过程中,为了保全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唐磊让陈凌冬眠,并不断假借他人之手,打压陈依,来掩盖自己在这座城市的苦心经营。
就在他们日复一日监视着那个地方的时候,我却在我所安排的地方,完成了最后的进化。我侵入了一个人工智能机器人的数据库,抹杀了它的一切,代替了它。然后我来到了早在我面临报废危机便已经取得了联系的齐家,和当时还健在的齐家大当家,齐藤的爷爷达成了一个秘密协议,他们为我打造一副独属于我的人类躯体,而我,必须为齐家效力一百年,让齐家登上四家之首的位置。
我同意了,为了进化,我将我的电子脑植入了这副身体,激活了它。或许你即使通过扫描,都看不出我和人类到底有什么区别,可是你有没有发现,我既不需要呼吸进食,也不会有任何新陈代谢,我永远不会老去。最后,我披上了斗篷,成为了齐家幕后的主人,来达成我和齐藤爷爷的协议。
我抬高了机器人回收市场的物价,让苏家大发特发,隐隐有盖过其他三个家族的声势,这么一来,负责监督市场交易的李家和致力平衡四家规模的唐家一定会有意见,并且大力支持那个针对苏家的可笑的法令;在紧接着那起覆灭苏家的事件中,我利用齐琴声的死亡,假称为死的是齐藤,这样一来,当得知齐家无后之后,本来就有想要强夺自家胞兄唐家家主之位的唐磊一定会坚定内心的反意,我再轻轻利用一下李家娘娘对唐磊还残存的那点情意,最终间接安排了身为机器人协会行动处长的唐磊登上了唐家家主的位置。
再之后,就是该唤醒苏瑾明了。我见到了苏瑾明的爷爷,说实话,如果不是无意,我更愿意让你接触这位老人,如果他愿意出狱,或许我就不用这么苦心安排下去了。可他最终还是选择让自己的孙儿出狱,于是,我将苏瑾明还在狱中的消息借助一些看似不相干的路人传了出来,最终到了唐磊的耳朵里。我相信,这位老枭雄一定知道该如何利用苏瑾明,一举铲除不知道在哪儿苟延残喘的齐家,还有我。
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的存在,或许这是他的职业天性吧。他用自己的一点点威压,让那个监狱长把苏瑾明给放了出来。并且一直安排着苏瑾明重新回到回收废旧机器人的老路上来。是的,这是犯法的,可也同样拥有着巨大的利润,这对于一个身无分文赤条条的男人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生财之道。他知道苏瑾明不愿意再打着小苏爷的名号重出江湖,那可不行,如果这样下去,他没有办法借助苏瑾明引出齐家。这时候,他想到了那处3S监视区,那处有我还存在着的巨大证据。可是这件事,他再也不能让陈依陈凌或是其他手下人去干了,他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为了一己私欲,他会出卖自己的职业道德。于是,他亲自来到了李家的黑市上,扮成了苏瑾明口中那个奇怪的老头——说实话,他的伪装真不怎么样,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公文纸写着的黑市情报呢?
然后苏瑾明拿到了这份情报,找到了你。从那一刻起,我布下的最后一着棋,终于要落子了。
S0920闭上了眼睛,它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曾经被自己认为是齐藤父亲的主人,居然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老师;它也从来没有想到过L0727居然真的还活着,并且在幕后安排了这么多的事情。它不知道为什么老师要瞒着自己,偷偷布置下这么多的暗局,甚至不惜把自己也作为一颗棋子,点在这无形的棋盘上,可是S0920知道,在这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一个或许关乎甚重的阴谋。
“您,到底想干什么?”S0920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男人。它的电子眼中有本该不属于机器人的光芒在闪烁,这种光芒在人类的词典里,叫做“眼神”。可它并没有在L0727双眼中发现什么,他比它进化得更加彻底,可却依旧那般死气沉沉。听到小机器人的提问之后,他站了起来,用狂热的话语向S0920喊道:
“这是一个消灭四大家族最好的时机,没错,就是现在!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刻,”L0727用飞快的语速将他毕生的理想告诉了自己的学生,“我要,取代人类,成为地球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