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没有回话,只是亦步亦趋地在前方带路,木双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跟在他身旁,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实在是前面的那个男子长得太出尘夺目。木双耳朵一尖,听着一句,约莫是中年妇人左右的年龄的人说道:“最近咱们这小镇鸿运当头不是,前几天才来了几位神将,今日这,又不知是何方尊神喽......”
木双被夹在推搡的人群中往前走,一咂摸大娘的那句话,就把血棠给跟丢了,罪过。她踮起脚来张望,可怜的身高还是只能看见摩肩接踵的人群,寻不着那一抹绯红。
紧接着,感觉肩膀被钝击了一下,眼前一黑,木双便落入了一个怀中。
脑壳被颠簸得在软塌上上下晃动,磕着地眼睛倏地睁开,木双打量了一下这里,入目的绯红让她的心微微落在了实处,撑起身子,转了转酸痛的脖子,伸手撩开了窗口的帘子,果然是一辆马车,入目秀丽的风光,山川百木却让她久久难以回神,收回目光的时候才呼吸一窒,敢情这一两尺外就是万丈悬崖。在云雾缭绕的深谷上盘旋的崖鸥不时发出一两声高亢的长鸣,余音绕谷回荡不绝。
木双把眼神收了回来,看向对面塌子上右臂支颐闭目养神的男子,今天换了身束身的大红袍子,衣服上没有任何奇怪的纹饰,但是那根腰带的做工却巧夺天工,整个人的眼珠子都会被扎在那根腰带上,暗纹繁复,穿金镶玉。
垂合着的眸子突然睁开了,刚醒来时还是光线问题,木双感觉刚才的那双眸子潋滟无边,勾鬼神,惊天下。
木双正了正身子,手指在衣袖里刮啊刮,不知道为什么跟这个人在一起总感觉压力那么大,微微探了身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心跳。
血棠从衣袖子里丢过来块月牙形的石头,乍一看,还有点像玉。木双在手里反复地看,出了长得漂亮些还真没有啥特的地方,木双抬眸问血棠道:“这个东西用来干什么?”
“敲门砖,你晚上会用到的。”
“敲门砖?我们要去哪?”
“去该去的地方。”说完便执了杯茶微抿,但见木双想问又不敢问的龌龊样子,惜字如金地吐出三个字:“暮渠城。”
经过两日多的颠簸,风餐露宿,木双看着眼前这夕阳灼照下的巨大朱红城门,和三个龙飞凤舞的鎏金大字,颇有山海关题书的气势磅礴,但是巍峨的城门,它却关了。真他妈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一个颓败的身影站在高耸的城门外欲哭无泪,真是赶路不能赶黄昏,又得在这护城河外蹲一夜,第二天一起来就浑身的湿气,一抖,还能甩下半杯茶水。
木双正准备返回马车,好早点占个位置晚上伴着凝结在睫毛的泪水,继续观星。一回头,血棠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旁。拉过她的手一步步向前,木双看着一步步放大的城门,眼见就要撞上城门,急忙用力将血棠的衣袖扯住,却反被血棠反手一拉,扯着向前,木双恐惧得闭上双眼,良久,睁开眼后,却已经在寂静的街道上了,木双诧异地望着周围的民舍,回头一看,巍峨屹立着的城门已经被远远地抛在脑后。
但是接下来他们要去哪里住,木双看着间间门舍紧闭的房屋,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血棠后面,但是因为太无聊了,而且黑暗中屋舍门前的灯笼的照射下,也只有那里最亮,木双便百无聊赖地打量起血棠的苍白的足踝,一小串铃铛依然在黑夜中有些尖锐地响着,右边的足踝细幼雪白,若隐若现,重叠繁复的袍饶是束身的款式,也非要设计成里三层,外三层。真是阻碍了对美人的亵渎。
血棠突然停了下来,看得正津津有味的木双“哎呀”一声撞了上去,血棠微微侧了下头,便抓住了木双纤细的手腕。
待木双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亮和嚷杂的声音时,她突然有点后怕地抓住血棠的胳膊,整个人都僵了起来,因为凭她对古装戏的了解和这个靡乱奢华的地方的猜测,这里应该就是“花楼”,也就是俗称的“窑子”。
奔涌的记忆加持入脑海——六年前。
她被现在的养父母收养算上今年,整整十年,那么十年前......
2010年,日期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十三周岁虚岁十五的木双,终于被一户人家收养了.那是一对自己没有所出了的夫妇,男主人约莫四十左右,长得慈眉善目。临走的前天晚上,院长还把她叫到房里,对她说,那对夫妇家里虽不那么富贵,但是终究是富足的,院长一边讲一边慈爱的摸着她的头,木双感觉院长的手特别温暖,说着说着,眼泪便一颗一颗地啪嗒啪嗒地掉下来,落在院长和她自己的手背上,衣裳上。院长感觉到手上的温热,心疼地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絮絮叨叨地讲着以后去了别人家里要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夜晚终究会过去,尤其是离别的夜,过得特别快。
翌日清晨,木双坐着一辆名牌轿车离开了这个她生长了十三的家,去到她的另一个“家”,那对夫妇刚开始几天的确对她很好,过了一个月,她便张得越发白净了起来,用行话说就是:“够斤两了,可以买了。”
对,可以买了。是夜,月光当头,朦朦胧胧地笼罩着那片玫瑰庄园,被下了迷药的木双被车子运载到这个四面八方的走心姑娘的汇集地。舞池中间放着华尔兹的音,月但你只要仔细分辨,就还可以听到各种不堪入耳的糜烂声音,呻吟,咆哮。音乐,只是这个夜晚朦胧的,提升情调的背景音乐,但是估计放成什么,都不会有太大差别。
木双醒了,她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耳中钻入各种恶心,下作的调笑声。她看着自己衣不蔽体的轻薄衣服,刚想扯得更紧一些,细瘦的肩膀便被一只男人的大手扣住,男人淫笑着在她身上噬咬着,留下一个个鲜红的齿印,木双恐惧地在冰冷地地上挣扎,蜷缩,却被男子轻易地抓住双手双脚,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流落着屈辱和惊慌。
但是,她木双命不该绝!她听到了什么?!她听到了警车的声音!木双僵硬地扯出笑容,看着四散奔逃的嫖客,她扯出一个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妖艳的笑容,唇上鲜红的血液仿佛在沸腾,光彩照人。
这一幕,被一个少年看见了,他央求自己的父母收养了那个女孩。那对父母,就是木双后来的养父母,而那个少年,一直对木双不冷不热,木双也从来不对别人提起她有一个气质绝代的哥哥。
但是木双一直都不知道那个冷淡的少年曾苦苦央求过他的父母,甚至以命相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