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板的笑容过后,我提起船桨,慢悠悠地把小船带向河中央。
我并不是第一次划船,从前出来野的时候借船家的打渔船或者是乘坐画舫,要划船我应付得来,这次就是让他们两个使唤了觉着格外不舒服。
所以……
所以老天爷就原谅我吧。
我拿桨乱划一气,搅得水中鸡犬不宁,一边脚步不停,小舟虽然质地很好,也很坚固,可是它怎么坚固也就只是一艘小船,根本禁不住我折腾。
小七早就叫嚷着要我当心,朱瞻基从上船的一开始就在闭目养神。
此时我闹得凶了,见他无话,于是更加猖狂,小舟渐渐有倾覆的势头。
为了摘开自己的过错,我装作不是故意的,大声叫嚷说我一点也不会划船,是你们叫我划的,根本怨不得我之类之类。
小七怨气冲天,叫我上点心,我装聋作哑仍然如是,后来朱瞻基不再闭目养神了,在我身侧冷冷淡淡地对我说。
“如果不好好划,把你扔下去。”
这话的威慑作用还是很强的。
我听了这话,马上停了所有的捣乱动作。
心里挣扎了一下,还是决定踏踏实实地服侍朱瞻基和……冯小七好了。
虽说十分不情不愿,可是事到如今我没什么权利挑剔了。
我乖乖地把船稳稳当当地划到河中央,小七漫不经心的来了一句,“这不是划的挺好的吗?”
他也只是随口一说,我也就是那么一听,却一时不防气得要死。
再气也不敢在朱瞻基面前显露出来,只好紧紧攥着手中的船桨,手暴青筋,憋了好一个内伤。
船已经划到了河中央,小七摆手让我停下。
现在漆黑的河水和肥沃的水草各安其职,水往西走,草也随后,一派宁静河景,就这样的景致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简直叫人难以想象,天下那么多的河水中,居然这条出了杀人不眨眼的妖怪。
看着黑黢黢的河水柔柔地飘荡,我突然有些害怕,一种酥麻的感受爬上了脊背。
我有些想打道回府了。
要是现在像前天那般,冷不防从一旁窜出一只蜮来,这么一条小舟,连遮风挡雨的草席棚子都没有,蜮要是没耐心等到小七出手就先动手了怎么办?
不知不觉,两只手有了轻微的颤抖,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佯装无恙开口道。
“小七,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快一点吧,万一叫这帮畜生先发制人了我们就惨了。”
小七真的是长进了不少,遇事不慌不忙,而且还是这种性命攸关的事。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他与从前有了许多不同,除了挠头的习惯还是没变。
大概真是我想多了。
我把注意力放在小七的部署上,希望他不负所托,别害我沉尸江底。
呸呸呸!不吉利!我说什么呢?!
这次是一定要旗开得胜才对!
我收拾起所有斗志,“小七,告诉我你的部署。”
他挠挠脑后勺,“我的部署?我不是早就说了吗?你没听见吗?”
“我当然听见了,我只是有些还不大明白,就好像,你叫我和……殿下……洗澡这事,就是在这里?”
他斩钉截铁,点头如捣蒜,“没错,就是在这里,你们两个。”
他伸出手指指着我和朱瞻基,“就是你们两个,脱了衣服下去洗吧。”
脱衣服!
如果只是泡在水里,那我想我还能接受,可是要我脱了衣服和朱瞻基一起泡在水里,这件事那我根本做不出来,再说了,冯小七这厮真不是在耍我吧!
居然拿我身家清白来耍我,不是朋友!
而且这大庭广众……虽然也不算,可是我要脸皮有多厚才能在他和朱瞻基面前脱衣服!?
小七真是比以前机灵多了,像这时候他居然出乎我意料地觉出我的担心之处,赶紧开口道。
“你,你们不用担心,你们夫妻在水里洗澡我绝对不会偷看的,你们只管在这里洗,我就是负责施法。”
我和朱瞻基不约而同地将两道灼灼的目光投向他,他胆怯起来,赶紧解释。
“我的意思是,两位在这洗,我就划船离你们远一点,在暗中观察,等蜮一出现,它的死期就到了!”
说完询问我和朱瞻基的意见,“不知两位觉得这个主意可好?”
我不置可否,反正我在这里连小七还不如,做不了主。
最终没有意外是朱瞻基拍的扳,小七的主意他采纳了,于是我就要上阵了,不管是否愿意。
小七背对着我两,我和朱瞻基把身上大部分的衣服放在船上,两个人下了水。
这里是河中央,水很深,还好我水性不错,所以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能少和朱瞻基接触就少一点吧,这也是我所希望的。
朱瞻基袒胸露背的,身上筋骨强劲非常壮硕,叫我一时竟然移不开眼睛。
还是他被我盯的十分不自在地轻轻咳嗽了两下,我才回过神来,而且见了鬼了,居然脸上烧得厉害,心头小鹿乱撞。
要命,我是病了吗?是不是受了凉?可是我才刚刚下水,受凉也没有那么快的吧。
不过现在骑虎难下,我要打退堂鼓是不可能的了,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我在水中畏畏缩缩地双手环抱住自己,朱瞻基杵在水里,像段木头,可想而知,他也不想再进一步。
他忍耐的极限是不是只能到这里了。
那我还算是幸运的。
我畏畏缩缩在水中,简直度时如年。
泡在水里就像被包在冰块里一样,四肢百骸已经麻木,失去了知觉。
那种冰冷与刺骨寒风不同,是钝钝的冷,叫人身体沉重,好像随时就要坠下河里。
朱瞻基虽然嘴唇发黑,却在水中镇定自若,岿然不动,一看就是习武之人。我看他在冷水里泡着,一时脑筋挑错了于心不忍,开口问他如何。
他颇为不屑地瞟了我一眼,话里话外没有一点温度,“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我……好,是我多嘴,热脸贴他冷屁股上。
我收声。
冷死他活该,不过冷死我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如果要游回岸上,一开始就应该出发,现在我的力气已经一点一点被冷水吸走了,最多能够平稳地半浮在水上根本抽不出多余的力气再游回去。
可是小七那边仍然没有什么动静,我慌了,该不会现在叫我在这里冻死吧。
我开始怂恿,额,是建议。
“殿下,要不然,我们就先上岸吧,可能冯小七给忘了,或是出了什么变故也不一定。”
朱瞻基没有说话,只是低了眼眸,像是在想,我趁热打铁,在一旁不断说道,“殿下,我倒是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您龙体要紧。”
朱瞻基对这话倒是没什么反应,像是一直在思考前一句。
前一句是什么?
就是冯小七这家伙,到底靠不靠谱?!
我着急自己这条小命,又要开口时,先前那条小舟渐行渐近,等船近了,冯小七瞪着一双眼珠子,责问我和朱瞻基,“不是叫你们洗澡吗?洗了吗?!”
我和朱瞻基在冷水里泡了大半天,还没骂他不快点动手,他倒反而先出口了,朱瞻基没出声,我气不过,呛回去。
“冯小七,你个犊子,还没跟你算账,我都快要冻死了,你还骂我!当老娘死的啊!你不是说有!蜮”
要是我认识的冯小七,他肯定不会那么不讲道理,但是现在……
“胡三疑!你还好意思找我算账,我就好好和你说清楚!”
“说就说!”
“我刚刚是不是说蜮是男女于水中****,乃****元气所聚?”
“是啊!”
“那我刚刚是不是说,要你们两个下水淫……额,缠绵啊!”
“是……不是啊,你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下水淫……那什么啊,你只是叫下水游个泳而已嘛!”
“你少强词夺理了!”
“是你强词夺理才对!”
“我说的明明白白,是你自己没听清楚。”
我和朱瞻基回到船上,我把衣服重新披在身上,一边顾着和小七争辩。
朱瞻基不声不响地把衣服都穿好了,整理了仪容,这下又是潇洒的美男子了。
小七见朱瞻基一件一件套回了衣服,出言,“殿下,接下来我们还要下去,你穿的这么严实……”
朱瞻基从一开始的配合变成……
“那你下去。”
我和冯小七均是一愣,很快,朱瞻基又说,“既然你不肯下去,那我送你。”
说完,伸出一个扫堂腿,闪电一样把小七送了下去。
可怜的小七泡在水里才明白过来,赶紧给朱瞻基赔罪,朱瞻基没有看他,反而漫不经心地问我,“该如何处置他?”
我初时看冯小七落水只想拍手叫好,朱瞻基这一问,我也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回是同病相怜了。
于是赶紧出谋划策,深恐朱瞻基又后悔和我统一战线。
“我看,不如让他在水里泡着,等成了冰块再捞上来。”
许是这法子太狠辣了,朱瞻基嘴角上扬一个弧度,很霸道又很顺理成章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