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的功夫,这颜秋就发落了我两次,擒了我两次,骂了我两次,幸好我这人心肠不错,不然迟早叫他好看!
我情急之下开口道,“颜秋你才放肆!如今我是知道这水怪最多的人,你要是敢动我,只会让你主公更加危险!”
颜秋闻言,手上的力度微微有了松动,我一鼓作气,“既然你草菅人命,我与其自取其辱,不如自尽来得痛快!”
颜秋还未完全将我放开,听我这么一说,将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狠狠道,“你威胁我?!”
大不了大家一起死,不过颜秋肯定不舍得让朱瞻基死在水怪的手里,我有什么好怕的。
颜秋还不舍得放开我,听说我要自尽,一个锁喉定在我脖子上,吓得我胆战心惊,“你要死便死,不过要先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不说出来,我还不答应你死!”
这下倒是好了,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人家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死活,倒还有办法制住我自残,我连以死相逼都做不到。
现下落在别人手里,我还是乖乖听话的好。
“奴才罪该万死,奴才愿意吧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和盘托出!”
颜秋对我严厉不改,“说!”
我被他呵斥得浑身不舒服,等以后我嫁给了朱瞻基,我就是你的女主人……
女主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要一想到这个词我就浑身不舒服,就跟被人脱光了衣服扔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样。
还是算了,不提这个了。
我从实招来,“在那水怪出现之时,我看见被水怪所害的人身上都有水迹,而那怪物在水中,那被害的人死之前并没有主动碰到水,而身上却有水渍,所以我想怪物是以水杀人。”
我以为水怪不会再出现,而且因为担心朱瞻基认出我来,所以一开始并没有说实话,现下只要保住我们不要再有死伤就好。
我一次说得太多了反而被他们责怪,而且就我所知道的,剩下的那些也并没有什么好说的,我又不知道怎么才能打败那种狐狸?。
我藏一半说一半,说的时候一直把头低着,没再听见颜秋和朱瞻基说话,可是看见一旁颜秋的脚动了起来了,慢慢走向门口,他不是要开门吧。
千万不要!
我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赶紧出声制止,发现自己头抬得太高了,又赶紧低下头说话。
“这外面都是水怪,还是不要打开为好。”
颜秋冷冷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随即站在门边不动了。
我则放心地吁出了一口气。
不过事情远比我所想象的险恶得多,颜秋并不是要打开门出去,而是要堵住我,此时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朱瞻基此时终于也开口。
“你不是太监吧,姑娘。”
听了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像一块烙铁砸到了地上,以为瞒过了天下人,原来人家早就看穿了一切。
我仍然跪在地上,期翼他还不是很确定,如此我就还有机会。
空气中清净了许多,我的心却擂鼓阵阵,这时朱瞻基又出声,“姑娘三次尾随我朱瞻基,不知所为何事?”
三次?
还真是的,我还以为他已经忘记了,看来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只不过据他所说,用“尾随”这两个字也未免太严重了,好像我居心叵测一样的……
我装作懵懂回他道,“殿下所说的,奴才实在是不知。”
“哦?你是真的不知?如果你还不知,天底下还有谁会知道?”
我听他慢条斯理地说话,头上冷汗下来了。
我正流汗间,朱瞻基突然加快了语速,“胡三疑!”
我被他突然的一声吓得冷汗都忘了流,一听见这个名字,脑海中波浪滔天,天雷滚滚。
我的身份不用瞒了,早从一开始就没瞒过别人,一切都是我自己自欺欺人而已。
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用再假装听不懂了。
我理直气壮站起身来,腰杆挺得直直的,“没错,我就是胡三疑,胡三疑就是我,敢问皇太孙殿下有何贵干?”
朱瞻基一扬眉,慵且懒地靠在铺了丝绒靠垫的宝座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中玩味无限。
“有何贵干?这话应该是我朱某人问的胡姑娘才是,胡姑娘与我朱瞻基无冤无仇却三番两次找我的麻烦,难道不该是我问的姑娘吗?”
我该怎么回答他?
难道要实话实说,说我就是因为想知道他长的是什么样子,所以才来的,那我以后怎么见人?!
要是让人知道了,一定被传的街知巷闻,这又成了民间口口相传的宫庭秘辛,主角就是我本人。
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可是除了这个理由,还有什么说法可以取信于人?
我略一思索,一个较为含蓄的说法窜到了喉咙口。
我将帽子摘下,一头如瀑的墨色长发倾泻下来,女儿样子毕露无疑,我微微福了福身,柔声道。
“殿下万安,胡三疑给殿下请安,就如殿下所知道的那般,我胡三疑已经不是第一次与殿下见面了,实在是仰慕殿下风姿,这才不得不跟随左右,实在是心之所向。”
朱瞻基笑起来牙齿也不露,只是嘴角斜斜往上,笑得邪魅,“胡小姐忠良之后,难道家中从来就没有教导过胡小姐女子之道吗?”
我温言软语,“实在是十分仰慕殿下所致,我平日总是听人说起殿下的英明,这次总算是能清楚地一睹殿下容颜风采了。”
朱瞻基的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一眯,不知怎的叫我想到了狐狸,而且叫我觉察到一丝若隐若现的危险。
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慢慢升腾上来。
“一睹我的风采?呵,姑娘还真是急性子,要知道我与姑娘的婚礼行将在即,姑娘却已经等不及了。”
我讪讪笑着应和,“对啊对啊,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朱瞻基也跟着笑了,一脸的无害,“原来如此,姑娘对我真的没有别的想法了。”
他这一笑叫我毛骨悚然,实在难受得紧,全身都不舒服,只能应和着也笑,僵持了半天就只能做到皮笑肉不笑。
半晌之后笑够了,朱瞻基随手一指躺在地上的海公公,“他是你的同党吗?”
同党?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心惊肉跳,难道说……
“海公公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被你们打昏的?!”
朱瞻基没有接话,我看向一边的颜秋,颜秋没有什么表情,很淡然地说道,“我们没有打昏他,是我发现了水怪的踪迹,所以去通知他多加小心,后来船只摇晃起来,他就晕了。”
原来如此,我知道海公公素来胆寒,还有知道如此容易胆寒,这下子可叫人如何是好。
我斜斜撇了一眼地上的海公公,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说道,“我与海公公平日相交并不深,什么同党不同党,实在是无从说起的。”
朱瞻基平静地看着我,唇边笑意不减。
“是我朱某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实在抱歉,还请胡小姐不要介怀,眼下水怪肆虐,我本来想今天晚上就离开此处的,可惜水怪猖獗,还是等明天一早,我的近卫来接再走吧。”
我再福一福身,“一切但凭殿下做主。”
朱瞻基从一旁的果盘中寻了一颗梅子,眼睛瞧着梅子,眼神迷离,缓缓地道。
“这梅子是江南的贡品,有个名字叫做相思梅,这名字好,不过倒过来叫就更好了。”
朱瞻基看着我,把梅子往嘴中一放,说,“这个,就送给胡小姐吧,希望胡小姐能喜欢。”
说完,朱瞻基略挥一挥手,颜秋上前替我将一盘相思梅拿上。
我转身刚要走,朱瞻基出言道,“胡小姐,你不是说外面危机重重,绝不能让水怪把水溅到身上的吗?现在外面水怪环伺,小姐还出去?”
我不回去睡觉,难道还要留下来吗?
我不经意地往四周瞟了一眼,果然挺宽敞的,里面是他的房间,外面用山水屏风又隔出一个,再来一个屏风,这才是我们如今所在的小厅。
所以说,朱瞻基这是要留我住在这里。
为了矜持,我细声道,“我不回去,今夜睡在何处?”
对于这个如此敏感的问题,他倒是回答得坦然而直白,“就住在这里,姑娘千金之躯,就睡在里间,我与颜秋、海公公就睡在外间。
这样也好保护姑娘免受水怪侵扰,望姑娘不要推辞朱瞻基一番好意。”
我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正如黄历本子上说的那样,今年我果然诸事不顺。
颜秋把那盘子相思梅交到我的手上,我接下来木木地走进这房间里边的隔间,最里面的是最大的,从一开始就是为朱瞻基准备的,我今晚睡在这里。
旁边那个隔间是朱瞻基今晚谁的,至于颜秋和海公公,在外边打着个地铺便是了。
倒是海公公,恐怕在哪里睡对他来说一点分别也没有。
我知道,这一夜我注定无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