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七的声音!
小七在这里吗?为什么我看不见他?刚才他也出声了,怎么他不出来和我见面,就只是叫我呢?
听他的话,他在叫我吗?找我吗?
那为什么不现身?
还是,他根本无法现身!
我,我这是在哪里?
这时方才还像一块冰冷冷的石头的周大人突然动作起来了。
他放开了我,我本来重心全都在他身上,他这一放我失了依靠,踉跄几步倒退。
再稳下身形时,看见周大人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嘴角居然以一个很大的动作绽开了一个笑,灿烂阳光。
不对!这不是周大人!周大人是不会笑的!这个人和刚才的三姨一样,都是冒牌货!
那真正的三姨和周大人呢?他们在哪里?
或者说,我是在哪里?
是他们走错了地方,还是我弄错了?
我摇晃着脑袋,如果只是我睡得不够所以产生了幻觉,一时把东西想得太真实了,那我愿意去改!
不过现在,老头爷,你就让我回到我原来的地方吧!
“原来的地方?”
是冒牌周大人开口说话了,声音还是周大人的,这个冒牌货还挺认真!
而且他也听到了我心里想的事情。不过我一时还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嗯?”
他重复,“你说,原来的地方,连我都找不到自己原来的地方了,你还能找到吗?”
虽然不大明白他问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听得出来,他并不想我回去,从他话里头我还品出了点嫉妒羡慕的味道。
怎么?他也回不去吗?
哎呀,我关心这个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他,而且就算认识又怎么样?我要回到我原来的地方,才没功夫搭理他。
既然他听得见我心里想的,那我识破了他身份的事情他也一定知道了,我懒得跟他演戏。
我打眼望着四周,是坤宁宫的房顶而且是上次我和周大人降落的地方。
我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怎么离开这里。
自从识破了假冒的三姨和周无名,往事便如同涨起的潮水一般不请自来。
想起片刻之前我为了想一点事情还头痛欲裂,现下真是更加看不透事情的发展了。
我方才还听得见小七的声音,现在倒又听不见了,周围只剩下一个被我识破了身份的假冒周无名在原地喃喃自语。
他不停地说什么原来的地方在哪里?我该怎么去?
他所说的有关他自己的事情我全都不关心,也只是听他唠叨时让那些问题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乐于助人帮别人倒了废物。
他初始念叨的东西我都只是轻轻一笔带过,混不在意,可是到后来,他的问题越来越邪门。
饶是我这个各家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家伙也不得不重视起来了。
我听见他说,“既然我回不去,那你也别想回去!”
我乍一听这话,心肝噗地一颤,真的让他给吓着了。
这家伙八成是害我三姨和表弟的混蛋,现在阴谋暴露了又想来害我,真是事到临头还死性不改!
不过小七呢?他怎么只说话不出来?
还有西界,自从他使了一对翅膀先我们而去之后,我就再问没有见过他了。
以我对他的了解,迷路这事发生在他身上已经很没有可能了,怎么还会迷上那么久的路?
我正想怎么找帮手,眼前的假货已经先我一步开始行动了。
他嘴角初时只是诡异的笑容,如今他绽开一个笑容,将整齐的两排牙齿全都露了出来,从牙缝中渗出丝丝可见的血迹。
不好!
这家伙是要吃人了!
我看看前后左右,是在屋顶上,我又没有轻功,怎么一跳不是求生,而是求死!
那冒牌货一步一步走近我,嘴里面全都是粘稠的血液,黑黑呼呼,他上下牙齿还在一左一右不断研磨,血水滋出齿缝,发出清脆又惹人心烦的响声。
我只是看见他心情就已经够烦了,哪里还想到居然这么烦。
可是我如今既是个砧板上的鱼肉,又是个待宰的羔羊,我与其想着怎么笑话他,倒不如好好想个脱身之法。
但是脱身二字说来容易,做起来可难上千倍了。
我是进退无路,连躲闪也没有空间,除非……
除非我从这屋顶跳下去。
没错,照这个高度跳下去,不死也残了。
不过就是残,怎么也比死好。
我看了一眼冒牌货发出滋滋声响的嘴巴,实在忍不住把眼睛又挪开了,偏头看了眼屋顶下方的景象。
一阵头晕目眩从感官传来,渐渐麻痹了我的大腿。
我这双大腿没出息是尽人皆知的事情,我不怪他们,何况现在最重要的是,我跳还是不跳?
我不想断手断脚,勇气一时提不上来,于是又看了一眼冒牌货的嘴和他嘴里血红的牙,终于有了决心!
我胡三疑断手断脚全拜这个该死的冒牌货所赐,我回头望一眼他那处,留下一句,“贱人!你永不超生!”
于是跳!
我闭起双眼,准备好接受命中注定的疼痛,片刻之后终于双脚着地,却是稳稳当当的,并没有预想中和事实上应该有的疼痛。
是个人都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我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我和小七追踪背后凶手来到的茅屋。
怎么不见小七,我一动,还没转身,小七的脸自动出现在我的面前,笑脸盈盈。
我如今一看见这样阳光灿烂的笑就浑身的不舒服。
真是作孽,笑又有什么罪过呢?
我收拾起精神来,让心慢慢接受了这样的笑容,虽然不能说全不介意,可现在刚开始做到个八成也算不错了。
以后可以慢慢来,反正遇见三姨和小七,历练的机会多着呢!
对突然回来我还有些始料未及,突然又一阵阴凉从心底窜了上来。
这,该不会也是吧……
我满腹狐疑,抬眼将身前的小七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打望着他,问,“小七,你想不想笑啊?”
他闻言,乍地一愣,随即又笑开,“当然想了。怎么不想?”
我想起在冒牌货三姨和周无名身上的共同点。
就是——明明要害人,却还装作一副救人的样子,还有一点,就是都那么善解人意,再一点,就是都在笑!
害人有什么好笑的?
不过,想来我不了解他们,他们应该也不了解我,不想这个,我只需要想个办法全身而退就行了。
居然连小七也假扮,小七可是最没有城府心机的,我一试便知真假了!
我清清嗓子,“咳咳,那个,小七,这个呢你想不想要啊?”
我从腰间取出一包银子,抖了抖,里头好听的金石之声。
我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连鬼都喜欢钱,那以此类推,这个施法害人的禽兽也一定喜欢钱了。
而小七就不一样,我曾经听小七说过,茅山戒律里有不贪图钱财的戒条。
如果是别的茅山弟子,那一定会适时地变通一下,就收下了我这包金银。
可是小七一个食古不化的榆木脑袋,他绝对没有这样的慧根。
所以是小七的话,小七就一定不会收下。
我稳操胜券地将手中的王牌晾在小七眼前,居然……
他成了斗鸡眼!
而那斗鸡眼的中心,自然就是我手中的钱袋!
果然!幸好我没有相信他!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弄错了,没准是因为靠的太近,所以他就斗鸡了。
要不,我挪远点看看。
我抬手正要将钱袋挪远,那斗鸡眼居然也跟了过来。
我挪多远,他就跟多远。
看来这真凶不是像我之前所想那般没人性的,居然还贪钱贪到了这地步,等一会儿我出去,一定要让小七和西界为民除害!
如今这冯小七是假冒无疑了,而眼前这地方当然也是障眼法一类。
容我想想,怎么才能从这里脱身?
第一次,我都是识破了对方的假冒身份的,第二次,我是死里求生,从屋顶跳了下去,然后才出来,不过是出了虎穴又进狼窝罢了。
这回能不能保佑我一定出去?
拜托了!拜托了!老天!
我双手合十,诚心祷告。
假冒小七见我收回了钱袋,又双手合十,嘴里不知道嘟囔什么,怎么想也想不透,只好开口问我。
我嘿嘿笑,难道我心里想的什么你会不知道吗?
我就是算准了你一定听得到才更加肆无忌惮让你知道的,反正前两次你都没能把我怎么样。
不过是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罢了,才不怕你!
不过既然他坚持装下去,我不妨成全他,仍是平时的语气,“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不是说你是茅山的弟子,戒律里不许贪恋钱财的吗?
怎么刚才我看见你望着钱袋,眼睛都成斗鸡眼了?该不会……”
假冒冯小七闻言,两手摆得跟抽风一样。
“你不要误会了小三,我可没跟你要钱,是你自己拿出来的!”
“没错!是我自己拿出来的,可是,是你一直盯着我钱袋不放的,简直就是财迷心窍!”
假冒冯小七涨红了一张脸,张了一对五爪金龙在空中乱晃,极力辩解道,“才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