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顿囫囵觉睡过去,再醒来时仍是在房间里头的,只是家人都围在身边,愁眉不展,忧心忡忡的样子。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宫里的轿子到了吗?还是让我给睡过了?
我开口想问母亲,刚一张嘴动嗓子,却觉得里头干涩无比,强要发声就是撕裂的疼痛。
我哑着嗓子叫丫鬟倒了水来,家人有心,一杯温水滑过喉咙,情况总算是好多了。
我颤着嗓子问母亲,“现下究竟是什么时辰了?过申时了么?”
母亲以为我心系太后,害怕误了时辰,劝慰我道,“告诉你,你在家里睡了一通午觉,一直睡到申时。
我怕你忘了时辰,于是叫了丫鬟去叫你起床。谁知丫鬟推了你半天你仍是昏睡。这才感觉不好了。
找大夫给你看过了,说是冷热病的病症,大夫给开了药,吩咐了多休息。
而宫里来接你的公公,我禀明是病了,怕染入宫廷,他便回宫先行复命了。
在你混睡不醒这段时间里,太后已经发下来了懿旨,可以宽容你病好了再回去。
你莫要着急,太后已经准许你留在家中休养,那你就在家将养着直至病痊愈。
那从宫里来接你的轿子已经回去了。”
我哪里是害怕这个,我正愁没有办法送走那轿子呢。
可是再得意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了,
我迷蒙着眼睛,状似无辜,装作一概不知。
“原是如此,我居然病了,看来真的要好好休养个十几天。”
母亲闻言,与她平日模样不同,难得狡黠地一笑,“不过一个冷热病,需要十几天吗?
别留在家里久了,叫太后说你不想服侍她,失了礼数。”
我自知说话不当,连忙称了不是,改口说是前阵子宫里的冷热病难办,所以才想留得久一点,也好痊愈。
“母亲还能不明白你那点花花心肠,伺候太后务必谦恭,不要总是想着什么时候回来,以后你嫁入夫家,回来得会更少。”
我只好连连称是。
许久不见了,我还以为母亲会怜惜我在宫中不易,让我在家中逍遥呢,真是遗憾。
晚间丫鬟给我端上了一碗极苦的苦药,喝得我眉毛眼睛都皱成了一团。
这就是骗人的代价。
我喝完药便说身子困乏,让母亲与一众女眷都退下了。
等到房间里都空空荡荡,除了我之外再见不到他人,我才轻声唤西界出来。
西界开门见山,开口就问我,“你准备好了吗?时间已经为你争取到了。现在你可以去找你的朋友了。”
我点点头,“不过你要先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换件衣服。”
我溜到院子里大樟树的树洞边,从里头掏出了我准备的男装。
回房间换上男装后,一把拉过西界到了元气低下,西界一提再一跃,省了我爬树的功夫。
由于有了周大人和重八先前带我,我想能懒则懒,就让西界带我一把。
飞越万家灯火之时,实在非常遗憾。
已经太晚了,大部分人家都已经入睡了,我没能看到在紫禁城中看到的那般景致。
我在朦胧月光下依稀辩出路线,终于找到小七的破茅屋。
原先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茅屋婆得要命,谁知道现在一看,破屋子就更破了。
不,或许不能把它叫做屋子,应该是棚子才对。
我看这棚子里黑灯瞎火,小七他应该睡下了吧。
这可是件人命关天的大事,犯不着忌讳吵醒冯小七这厮。
我用力拍打着竹子做成的门,拍了几下以后,觉得这棚子太脆弱了,再来几下很可能就毁了,于是收敛了气力又拍了几下。
可是无论我怎么拍,里头就是没有动静,难道冯小七这厮是不在家?
如今我找不到旁人来帮我了,冯小七一定要出马才行。
“冯小七!冯小七!小七!你在不在?”
我一着急,也不管这破门的死活,直接开砸,拍得彭彭作响。
正当我以为此事无望之时。里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声音离我越来越近。
原来他在啊。
我静静等在门外,门打开时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脸,不是冯小七还会是谁。
他开门借了月光乍一看我,没有什么反应,又看了我身旁的西界,也没什么反应。
许是我太久没来找他了,有些许的陌生吧。
我正要和他打招呼,他的小脑袋呼啦转到我这边,视线跟着移了过来。
“小三……小三是你啊!”
他认出我来喜不自胜,一下把门全都打开,一步上来就要拥抱我。
我可禁不住他这样的热情,几步往后退了,又一把主动把冯小七拉到身前。
事不宜迟,“小七啊,我们是不是很久没见了?”
小七一张嘴笑得合不拢,“当然了,你上次一走,好久都没有来看我,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还是赶紧切入主题,“怎么会呢?要忘也不能忘了你啊,不过我是真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有要紧事找你。”
“咱俩谁跟谁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
我怒目他,他讪讪笑,“还是我的事。
不过你到底有什么要紧事啊。”
我一改嬉皮笑脸,正色道,“我三姨出了事,似乎是有人对她施了法,你也知道我对这种事情根本一窍不通,多亏了这位帮忙。”
我说话间朝西界抬了手,做个托起的样子。
“我给你们引见一下对方,这位是西界,我新交的朋友。”
我贴近小七,轻声说,“他很厉害的哟,会奇功异术。”
末了再加一句,“比你厉害得多哦。”
冯小七难以置信地看了我一眼,像是从来没听说过此间人物。
我忽视他的反应,又说,“这位是冯小七,茅山门人,正宗的。
虽然资历很浅,人也年轻,本事也不……呃!”
西界看我一句话猛地停下,面目狰狞,问我怎么了。
我龇牙咧嘴,努力把字吐清楚,“没什么,我们言归正传吧。”
我可怜的脚丫子,逃过了裹脚布,逃不过冯小七的毒脚!
这厮居然偷袭我!等哪天有空看我怎么收拾他!
我收拾衣裳起敛容,“小七,具体我三姨从了什么事情我也说不清,还是西界知道得比你清楚,让他告诉你吧。”
我把话题抛给西界,西界接着说,“这件事情我不想多说,你随我们来吧。”
小七看了我一眼,像是询问是否一行,我点头,“那我们就启程吧!
不过呢,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我们三个人,西界你带得动我们吗?”
西界看看我,又看看冯小七单薄得像条干柴,没有过多迟疑,“应该可以。”
我长出一口气,我家离小七家太远了,要是黑灯瞎火走回去我还真是不情愿……随后西界把我和小七顺利带回了家,一手提着一个后领子。
画面自己想象。
我说他就不能叫朵云出来吗?
他说以他如今的功力不能腾云驾雾,只能用自带的翅膀,最多用手,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只好无话可说。
回到家中,正是亥时,夜近三更,万籁俱寂。
西界会隐身,小七可不会,于是他们二人先在屋外,我先进去探看女眷。
三姨孕中又是病中,比常人更加渴睡,我看没有天雷打下来她是不会醒了。
至于其它人,不过三个丫鬟,两个睡着了,一个醒过来给我开门。
总不能让这三个丫鬟看见西界和小七两个大男人出入女眷居所。
我退出去,问西界需不需要我把丫鬟叫出去,西界没有费时去想,出口却是一番思虑周全的话语。
“并不需要,要是你把丫鬟都叫下去,之后她的病就全好了,反而惹人怀疑。”
我问,“那怎么做?总不能让她们看见你们。”
小七忍不住插嘴,“要不然我们用迷香。”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香来,“只要放进去点燃就可以了!这样她们就不会打扰我们的事情了。”
我有些迟疑,“小七,你不是茅山门人吗?茅山门人是用迷香的?”
小七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挠挠后脑勺,“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嘛。”
西界没有什么表情,正色道,“我可以让她们陷入睡眠,接下来的。”
他看向小七,“还是要靠你。”
小七满脸的疑问,“为什么要全靠我?你这么厉害还搞不定?”
西界说,“施术者的咒语实在与我相悖,我不能出手。”
小七闻言更奇怪了,又问,“为什么他的法术与你相悖啊?”
我之前听西界说过茅山与吸血鬼水火不容,还好小七道行眼界都很浅,认不出西界的身份。
现在小七追问西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我赶紧岔开话题。
“好了,不要再说一些不相干的事情了,赶紧救我三姨吧,她有孕在身实在太辛苦,还有人要害她。”
小七一向正义感十足,闻言立拍胸脯,“驱魔降妖本为我茅山弟子分内之事,何况是你小三的家人。
包在我身上!”
我连连点头,“现在你有本事,你是老大!快些出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