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宫遥醒来时,才发觉自己已然在另一个地方。
“这又是哪?”
“喂,李老头,你又死哪去了,把骗到这里,你到底想干嘛?”
“……”
“这里是太虚幻境。是迷阵中所布下的阵中阵。”
漫天飞絮,宛如大雪纷飞,骤然而至。恍惚间,宫遥手中已然握着一把重剑,耳边有长者叮咛。
“宫遥,我借这长生山太虚幻境修得一道身躯,不过时间不多,身随幻生,幻灭,身灭。”宫遥向一侧看去,却是李宵,只不过此时的他,竟是躯体健全,不再虚浮凌空。
“开始吧——”李宵重声喝道。朗朗如雷,犹如当头一棒,令宫遥清醒了许多。
“澈——”
一把长剑从李宵手中飞出,直冲天际,又转瞬以流星之姿笔直袭落。
“凌空术!”
“我嘞个去……”未及宫遥恍过神,李宵已踏长剑翱翔于空。
稳若流云,迅疾如风。
“这是我生前最爱的剑,名为『万生』,生苦短,命易逝,唯有长剑在世,万生不灭。”
李宵望着手中的长剑,一声长叹,“可惜,如今我也只能借这幻境,拟出昔日长剑……”
“我嘞个去,老头老头,快教我,我要学!”宫遥一脸兴奋。
“先叫声师傅来听听——”李宵负手而立,背对着宫遥,一脸欠抽的清高神情。
“滚……”
“啥?”
“啊啊没有没有,我是说你快些教我吧……”
“不叫不教。”李宵的性子也撅了起来,活像个老小子,实际上,倘若宫遥早些叫一声“师傅”,或许李宵早教会他一些法门了。
不过宫遥也曾回答过这个问题,“我打小就只有一个师傅,他亦师亦父,他叫毅生,再无他人可取代,包括师傅这个称呼。”
“罢了罢了,我教你就是了……”李宵叹了一口气,当年他寻师问道,也不知拜了几人为师,而如今授他人技艺,却想让人叫句师傅都难受。
“凌空术。以御物而凌空,修至最高境界,可踩流云而不坠,乘风万里而行。”
这一天,于宫遥来说,简直是一场噩梦,一开始从高空坠落,他还有力气怒火冲天,心下念叨李宵这老头教育无方顺便问候一下其上下五千年祖先。
到后来,他说什么都誓死抗拒,坚决不让李宵带上高空,至多只在离地面半米高的凌空修炼……
当然,无论是高空还是低空,该摔的还是少不了,直到宫遥好不容易掌握一点技巧时,他除了全身上下尽是泥巴外,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何人在此闯阵?!”
宫遥听到一声巨响从空中传来,显然这声音来着阵外。
“幻境要破灭了,我再帮你一把。”李宵亦是朗朗笑道,而后还没反应过来的宫遥,就连同后衣领被整个拉起,转瞬即至高空。
“哟!”李宵说着,松开手,一脸笑眯眯地看着宫遥从高空坠落。于同一时间,幻境也在一刹消失。
“凌空术!”宫遥在下坠时一声喝道,而身后的重剑亦在一瞬如流光一般闪在其脚下,令其稳住身形。
“咻!”长剑在空中旋了一圈,“哟嚯——,哈哈,我会飞了,我终于会飞了……”
从心底涌出的畅快,在某一瞬间,竟让宫遥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恍若隔世有过,而后,他脚下忽然开始不稳……
“啊啊啊啊……我去,这时候给我失控,救命啊,啊——”
又再说回方才破除了幻境的,却是长生山上修仙的一个弟子,名为陆何。奉命下山查看为何迷阵内部动荡不定。
而他这一破幻境,某种程度上,却也算是他把宫遥带到了这长生山上。
“嘣!”
可怜的拓拔何,破了幻境不仅没抓到犯事者,反而成了从空中直线落下的宫遥的人肉垫子。
“呼——”宫遥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得救了。”
“嘿,哥们,谢啦!”宫遥拍了拍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的少年拓拔何说道。
“谢……你……大……爷……”拓拔何气不打一处来地说道,“还不快把我扶起来!”
※※※
长生山常年云雾缭绕,若非熟悉路径的人,当真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当宫遥站长生山山门前时,山门耸立云间,恍惚,竟有些戳破天际的错觉。
踏入山门时,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我勒个去——”
宫遥从未想过长生山竟是这样一般景象,在数年后的宫遥脑海里,仍犹记当时那冲破天际的山门,在那时宫遥想来,大概那就如同架于天上人间往来的长河之上的天桥。
一轮明月当空,正是人间仙境。
宫遥明明记得自己踏入山门前,天色未暗,而踏入门后的洞天,却是皎月盈盈,恍若与世隔绝,这里,分明就另一个世间。
在夜空至上,隐约可见的是,悬浮着数个巨大的岛屿,殿宇坐落,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美轮美奂。恍若空中楼阁,叫人神往,而又流连忘返。
“你且在这等着,我上去问一声便回来带你上去。”陆何交代一声,末了还提醒了一句,“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一带凶兽及幻阵甚多,稍不当心,就是丢了命也不知为何。”
言罢纵身一跃,流光一闪,便已是往飞岛上而去。
“老头,你说这长生山究竟是幻境呢,还是说自成一界?”
“这长生山说来倒也玄妙,不似凡人所筑……”李宵身影未显,话亦未尽却是被人打断。
“长生山乃天地所筑,由长生一派祖师发现,取名“长生界”,并以此为根基立下长生派。”
宫遥吓了一跳,退了一步才察觉身后的大石上竟不知何时立着一个一人来高的葫芦,一只大手握起,却是一个老头半卧于大石上,扬于空中的大葫芦止不住地往老头口中倒酒。
“只是这年头啊,年轻人都这般无礼了么,遇到年长者也不问好,只管叫老头,唉……”老头咕喃道,一面又只顾喝酒,丝毫不看宫遥半分。他哪里知道,宫遥刚刚问的话,根本不是对他说的。
“这……”
“不不不,这位前辈,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来这里修仙学道,不小心才进了幻境,方才也不曾知周遭有人,只是在自言自语罢了。“宫遥赶忙解释道。
咻。
“师叔。”正是陆何归来。“正是此人在山下引动幻阵,掌门让我来带他过去。”
“掌门?”也难怪老头诧异,一派之长向来琐事繁多,一般又怎可能有闲暇会去理会一个想要上山访仙问道的凡人。
云随风过,月光如瀑撒下,令得宫遥项上的玉石一晃。
“这石头,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怪老头诧异问道。
“亲人所予。”宫遥说道。这石头本是毅生送给岚岚的,但后来,岚岚又把它送给了他。
此时的宫遥有点尴尬,却不知身前这怪老头究竟想做甚,竟是半天不言语,端详了好一阵,又是摸胳膊又是揉腿的,末了又看了看宫遥的脸。忽然大笑道,“我知道了,像,真像,哈哈哈,倒也真像一位故人。”
“哈哈哈,有趣有趣!”怪老头朗声笑道,而后竟是不多加理会,径直转身就走。偌大的葫芦如骡子一般,载着怪老头,凌空而去。
※※※
“毅生是你何人?“
“亦师亦父。“宫遥从未敢想过来到这长生山会再次听到那个时隔多年听过的名字。
“请掌门告诉我师父的下落!“
“……“
“他离开长生山数十年有余,未再归来。“座上那个女子庄严而肃穆。宫遥还未来得及诧异,为这偌大长生山之长竟是一个女子,就因为“毅生“二字而愣了一愣,心下一喜,连忙问道。
而掌门的这一答却又是令其黯然。
“既是毅生门下,也可算是我长生山一门,若是有心修仙,可留下长住。“
“这……“
宫遥眼见一侧有一个老头眉头微蹙,方欲说些什么,却又被掌门一手示意止住。
“宫遥愿长住长生山,访仙问道,待修得长技便下山寻师父而去。“
“如此也好。“掌门轻点矜首,“你且下去罢,若有何不懂,问同门师兄便是了。“
“喏。“
“掌门,长生山门规众多,莫说这往年上山修仙者皆需经过一番历练,就算是通过历练,何时上山下山,又岂容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宫遥方才退下,那老头便是上前蹙眉问道。
“当年毅生信誓旦旦,此生不会再上长生山。“掌门背向大门,望着这大殿说道,“不曾想,他的徒弟倒是来了。“
“徒弟?“黎老眉宇愈发紧促,“可有凭证?“
“哈哈哈,黎老,你多疑的毛病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啊。“黎老一语方落,殿外却是一声朗笑,旋即一个大葫芦如流光骤落。
“错不了错不了。“正是于殿外时,宫遥所遇的那个怪老头。“他项上所悬之物,乃当年毅生的执掌刑罚大权时掌门所授予的宫玉。“
“这玉啊,可了不得,执此玉者……“
“咳咳,不知筠长老来此何事?“掌门打断怪老头的话,问道。
“哈哈,倒也无甚大事,喏,我方才收了两个徒儿,顺道带她们两个来见见掌门咯。“
葫芦口一个盖子呼地拔起,两个小人却是从中如流光闪出,稳稳地落于地面,又缓缓间,化作正常少年少女大小。
“弟子云胡。““弟子十三。“二人叙完各自姓名,便是异口同声恭道。
“拜见师傅,拜见掌门。“
细端其二人脸颊,正是那在长安城内乔装为算命先生给宫遥卜命的二人。
不过纵是此时宫遥在此,怕也认不得半分,毕竟与当时的模样相比,皮囊全然无半分相似之处。
“好了好了,拜也拜了。“站在一旁的黎老早已有些不耐烦,却又是问道,“筠老你也先别打岔,你方才说那宫玉不得了,执此玉者该当如何?“
筠老的眼神里,似乎有些东西一时恍惚,闪过一些多年前的画面。
“执此玉者,可掌长生山上下刑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