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月来至残烛面前,见他面带微笑,端正祥和地望着前方,心里突地一下,试探得叫了两声“老和尚?”
残烛没有应答,夜无月探了探他的鼻息,这才知他已死,她杀人无数,可唯独这次竟有些不知所措与心慌意乱。她拿起残烛写着遗嘱的袍角,出了半晌神,直听到窗外鸡鸣,方醒过来,不知为何突然对残烛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敬意。
她转身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了眼残烛,道:“老和尚,你放心去吧!你的遗愿,我会尽力完成!”
高且闲听到这里,禁不住好奇问道:“无月,大师的遗嘱究竟是什么?”
夜无月道:“说来也怪,他让我一年以内不滥杀任务以外的人,并且要在中原走访一百座寺庙一百座道观一百座尼庵以后才能回布罗星棋!”
高且闲问:“就这么简单?”
夜无月点了点头,高且闲道:“怪不得我跟了你几个月,你一直在找寺观!”
夜无月道:“可是眼见还差十几座就能完成,你莫名其妙得出现,还不知死活地口口声声说要杀我!”
高且闲挠了挠头道:“既然残烛大师的死非你所为,你早点说出来不就得了?”
夜无月道:“哼,本来我们就是要杀他的,只是没想到到最后竟是这样,况且那时我跟你没一点关系,要是早说了,岂不窝囊?”
高且闲看着夜无月碧绿的眸子,似笑非笑道:“那现在呢?我们什么关系?”
夜无月偏过头,面上一红,嗔道:“没关系!”
高且闲抓过她手道:“瞎说!以后,是不是该叫你娘子了?”
夜无月“呸”了一下,过了许久,抬头问道:“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高且闲郑重道:“天地共鉴,此心不移!”
夜无月想了想道:“就因为我是四美之一?”
高且闲笑道:“傻丫头,我从来没有发过非娶四美之一不可的誓,之所以那样说,只不过是想多引起你的注意罢了,你不想想,梅夫人乃是慕容宗主结发妻子,郑皇后又贵为一国之母,我就是再胆大妄为也不能把主意打到这两位的身上吧!”
夜无月道:“那不是还有陈樱姑娘?”
高且闲道:“这是喝的什么醋?我高且闲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只爱夜无月一个人,我要把我最好的一切给她,我会竭尽所能……”
“啪!”夜无月毫无预兆的给了高且闲一耳光。
高且闲晕头晕脑,却见她眉头紧皱,胸口剧烈起伏,不知她何以突然发怒,只听她厉声道:“你们男人就只会甜言蜜语地骗人?”
高且闲道:“我方才所言句句出于肺腑,哪里骗你啦?”
夜无月道:“好,那我问你,你说只爱我一人,那大妞二妞呢?她们又算什么?”
高且闲乍听到大妞二妞,默然沉首,不知该如何作答,夜无月冷笑道:“无话可说了?”
高且闲陡然恍过神来,惊道:“你怎么……”
夜无月似乎知道高且闲想问什么,道:“你先别管我如何知晓,你只需告诉我,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高且闲道:“你听我解释好吗,我本以为自己会死在你手里,她姐妹俩出身贫贱,经历凄苦,因此我许下婚约,让她们等着我,这样她们就不会再轻易得求死,其实我对她们,更多的是怜,对你,则是完完全全的爱啊!”
夜无月道:“你爱我什么?”
高且闲脱口而出:“爱你的冷傲,爱你的倔强,爱你的孤独,爱你的天真……爱你的一切!”沉默了一会,高且闲问:“你相信我吗?”
夜无月看着他充满希冀与认真的眼神,黯然道:“我当然信你,只是,你了解我的过去吗?”
高且闲双手抓住夜无月的肩头,认真地说道:“无月你看着我的眼睛,我高且闲虽然行事古怪,令人难以捉摸,说话又废话连篇,但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像陷入了沼泽,身不由己,愈陷愈深,尽管我对你的过去一无所知,但我们还有将来啊!”
夜无月道:“你说过,若我变得像二妞一般丑陋,你不仅不嫌弃,反而会觉得高兴!那我问你,如果我的身体如大妞一般,并不那么干净,你也不介意吗?”
高且闲宠溺地捏了捏夜无月的鼻子,道:“你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你还没告诉我,大妞二妞的事,你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夜无月神秘一笑道:“你就没觉得,大妞长得和我有些相像吗?”
高且闲盯着夜无月的脸瞧了好大一会儿,道:“确实有点,难道她是你妹妹?”
夜无月道:“笨!那就是我!”
“啊?”高且闲难以置信得张大了嘴:“怎么会?”
夜无月看他惊讶的模样,笑道:“想不到吧!我们布罗星棋杀人,之所以极少失手,靠的就是伪装!喏,你看!”说着掏出一样东西,贴在脸上,宛然便是大妞的模样,高且闲仍是愣愣的,伸手将夜无月脸上的东西揭了下来,原来是一张人皮面具。
夜无月道:“布罗星棋内每人都有一张量身定制的面具,不过它也只能稍稍改变容貌,若是极为熟悉的人,一下子就能瞧出破绽!”
高且闲略有些恍然,他当日乍见大妞时一下子把她看成了夜无月,当时只当是错觉,这时才知,原来大妞竟是夜无月假扮的。
高且闲细细回想了一番,道:“如此说来,那胖老伯和哑婆婆竟是你的那两个手下扮的?”
夜无月道:“正是!”
高且闲愈想愈是心惊,暗道怪不得布罗星棋能有如今的盛名,单凭几个人便能将子虚乌有的故事演得天衣无缝,若不是夜无月点破,恐怕他到现在仍是蒙在鼓里不明真相。
高且闲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二妞呢,二妞却是谁扮的?”
夜无月道:“她就是她呀!”
高且闲听了只觉摸不着头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仍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夜无月道:“……”
原来夜无月被高且闲纠缠了两月有余,知他轻功卓绝,后又在西湖畔听高且闲讲了一大段故事,开始对他产生兴趣。她自幼生于西疆,不似中原女子般扭捏羞涩,恰逢路边一家茶棚,喝茶之际听奉茶老汉说起女丑难嫁之事,当下计由心生。
夜无月命两个手下绑了老夫妇,要挟二妞按照自己说得去做,否则她爹娘性命不保。那二妞本是家中长女,名叫做大妞,夜无月将计就计,自称大妞,而真正的大妞则成了二妞。
其实二妞不聋不哑,只是夜无月点了她的哑穴,教她说不出话来,然后捆了放在西厢。因此当高且闲说起愿娶二妞为妻时,老汉未打手势二妞便连连点头。最后夜无月吩咐了没藏户与卫幕力犸,这两人跟着夜无月多时,夜无月只说了个大概,他们便知道该怎么做。
夜无月本意是要戏耍高且闲一番,顺便试探他是否只看上自己的容貌,是否三心二意,然后骗得他改转方向,谁知高且闲吃了她给的药后立时意识到不对,只不过当时高且闲还不知大妞便是夜无月罢了。
高且闲抵住了大妞美色的诱惑,并吐露对夜无月的深情,最后又对奇丑的二妞许下婚约,从那时起,夜无月便真正喜欢上了他,只是急着赶回布罗星棋,只得暂作分别,并且临别时给他一瓶泻药,假称解药,以使他难以追上自己。
与高且闲分手后,三人快马行了几个日夜,不知怎么的泄露了踪迹,遭到四大门派围堵,惶急之下逃至凤凰山,最终被围困在峡谷中,更令她想不到的是,性命垂危之际竟能再见高且闲,高且闲舍命护她,令她大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