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有重大考验临近,天香坊中都是如此喧闹。
像这样的考验,坊中老人也曾遇过数回,但只要猜中考题,事前备好,到时出个较好的成绩,应是不难。
有人说:仙人仙姿洒脱,应是会出关于人物样貌方面的试题。
也有人说:现在战乱频繁,应该会出与战争有关的题目。
还有人说:你们瞎猜作甚,都别再口口了,明日到场自然知晓,还不如抓紧时间,多操练几番自家拿手的技艺!
珋惊鸿卧于自己寝室之内床榻之上,听着从坊内各个房间中传来的喧吵声,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此时若说她不想拿个好的成绩,就此跟随上仙进入仙境,那是假的。
但她如若就此入得仙境,肯定也不是想因此就能修习得什么上乘心法幻境绝学。
说来简单,她如此迷恋仙境,也只不过是想见到心中所想的那位,仙境首仙水无香!
她心中情绪低落,又焦虑万分,自己到天香坊才只两日,新人授课也才一天,个中技法均是不懂。
前番在自家福田中也是随心所欲,任性而为。明日临场,必不能在福田中耕织出什么锦绣画卷来……
这样看来,她要想通过这次难得的机会,到仙境中与自己心中膜拜无比崇敬的仙境首仙水无香相见,绝不可能!
愿望虽近,但却遥遥无期,或者,她只能在这里慢慢等待,等待那只蚂蚁,不知何时才能带回的好消息。
“唉……”
珋惊鸿虽是哑的,但随着心绪,叹口闷气,也是不难。
她袖中之物异常灵异,知她心中踌躇,这时又在她袖中慢慢爬行起来,并发出轻声呼叫,似乎又在对她进行贴心的劝慰一般……
即日清晨。
天香坊内,坊中管事自不必论,织娘绣童皆是早早起身,其中更有一些是已整夜没睡的。
织娘梳妆打扮,绣童整理清楚。
平日里大都忙于耕织自家梦锦,哪有心思做这些事情。
这回既有上仙来坊中临选人材,即使未被挑中,但若能就此给上仙留下个整洁的印象或眼缘,也是件极好的事情。
还有一些正值当嫁之期的织娘,竟想到远处:这位上仙风度翩翩,相貌脱俗举止高雅……不看梦锦画卷,直接就把自己挑走,那岂不更加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还未到开考时间,在天香坊比试编织梦锦的公用福田边,已规规矩矩站满了来应考之人。
因比试还未开始,众人虽站在原地笔直而立,但仍可与左右之人交头接耳,谈论心中所想之事。
一时之间,福田边上是悉悉索索乱成一片。
稍待片刻后,张小闲在前有童子带路,后有坊中管事相陪之下,来到天香坊公用福田边上,早已设置好的监考席旁。
坊内管事恭恭敬敬将他请入正席,随即面对众位应试之人,开口严肃说道:“肃静!”
管事话音未落,整个福田范围之内安静了下来,那些临场之人也不敢再继续说话,生怕被撵出场去,就此失去了这个直达仙境的大好机遇。霎时间,应考场上场面极其庄严。
像这样的场面,以前也曾不时出现过,尽是织坊内部众人,在公用福田比试编织梦锦的技艺。
虽是相同场面,却没有这次这般既隆重又庄严,许是因这回是上仙亲临的缘故吧。
坊中管事,转过身来,对着那稳稳当当,已落座于监考席上的张小闲,含笑殷情轻声说道:“今日应试诸人俱到,还请上仙出题。”
张小闲瞥了瞥嘴,抬头眯眼看了看天,淡淡笑道:“嗯,那就以日月星辰为题吧。”
管事闻听之后,转过身,面对应试众人,站直了腰板,朗声说道:“上仙已出题,今日考题为‘日月星辰’,各应试诸人,应好好把握这次难得的机会,不可懈怠……开始!”
已到得福田来应试的众织娘绣童,听得题目已成,尽都十指弹动赶织起来。
耕织梦锦之声此起彼伏,哒哒之声响个不停,喧嚣骤起。不到片刻,福田之内也因此弥漫出阵阵缥缈之气。
几番过后,一段段一张张,绚丽梦锦即将织出。
像这样要闹到什么时候,张小闲也是有些心不在焉,面带些许不烦之色,微微偏头向坊中管事交代道:“今日来考之人甚多……咳咳,我看就只需将主要重点编织出来即可,不可累了尔等。”
管事听他如此吩咐,也是心中暗赞……随即又起身挺直了腰板,向众人大声宣教道:“应试诸人听真,上仙有令,因体恤你等劳累之躯,故此今日就不必将所想之物尽数编出,只需随性编出一章即可交卷!”
此令一出,福田之内编织梦锦之声更胜,应是加快了许多速度。
不多时,已有应试之人将锦缎织出,小小心心交于收锦童子,再由童子恭恭敬敬将已出梦锦献于监考席前席案之上。
张小闲见状淡淡一笑,随口说道:“那就都一起看看吧。”
管事领命,起身离座,逐将已收梦锦在案前打开。
只见他将一段梦锦轻轻抛于半空,再用手向着那梦锦所处位置一挥而过,整段梦锦内所织就景观画面,即时就展现在众人眼前。
接下来再开之卷,也是如此操作。各幅由梦锦之中所出画面,均是在半空中浮现。
通常往日,坊内聚齐织娘绣童年中自考,也是如此这般操弄。
只需这样,就可很直观的比试出来,何人所出梦锦更具上品之相。如此这般,也避免了有人会在私下里说三道四,引起不良后果的弊端。
这时已将梦锦编织完成,交于台上的应考诸人,都认真看向半空,期待着自己编织的梦锦尽快出现。
也有还未编成的,不时看上两眼他人已成就的梦锦,作为参照。
编织梦锦除了平时手法以外,还考验个人临场发挥与心中领悟,随机性很强。
临场之时,就是许你在一旁紧紧盯看着,怕是一时之间也难以作出弊来。
当若有如此经历,对今后自身技艺的提高,倒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监考席上,以张小闲为首的监考,已经在审阅梦锦了。
卷一:一轮皎月跃出海面,腾空而起,出水之时,竟然带起阵阵波涛……
卷二:群星似满天飞舞的萤虫,在浩瀚的夜空中游荡……
卷……
几番过后,其中有一幅梦锦,深得包括张小闲在内的监试众人赞赏。
这卷梦锦如此这般:一轮红日缓缓升入天际,片刻过后,红日已成当空耀阳,光彩无限,辉映大地……
整个过程,刻画清楚,手法细腻,相当讲究。
大家众口一词,赞叹不已,此番夺魁者,应是此篇。
但就在此时,只见天空中忽然出现一只巨大的水瓢,一瓢冷水向着这轮栩栩如生的凌空烈日猛然浇下,“砰”的一声巨响过后,福田之上烟雾弥漫,灼热的蒸汽,熏得人睁不开眼。
那轮在福田内半空,正当中天的烈日,竟然生生就被一瓢冷水浇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