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自斟自饮，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无声交流，抗议道：“张先生，张夫人，我知道你们恩爱，可是还这么多人呢，也照顾一下我这孤家寡人的心情，好不好？”
老太太虽然听不懂他说什么，但看他样子，也知道他是挑理了，便忙给他夹菜，说：“少喝酒，多吃菜。他们能喝，让他们喝去，别管他们，咱们吃咱们的。”
“谢谢，谢谢，我自己来。”约瑟忙礼貌地起身，拿碟子去接。
张俊瞥了他一眼，用法语说：“你坐都坐在这儿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约瑟一边坐下，一边脱口应道：“满意，满意，我太满意了。我的人生都已经圆满了，呵呵。”
刚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就僵住了。偷眼去看张俊，见张俊面色如常，才惶惶地夹了一筷子菜，心不在焉地吃了起来。
张俊伸手拿了他的杯子，倒了点儿酒，递过去，嘴角微勾，略带戏谑地说：“敬你，为了你的圆满。”
约瑟受宠若惊，忙接过杯子，欣喜道：“不用客气。”说完，一点不含糊，举杯一饮而进。
喝得有些急，辛辣的酒水直冲鼻子，猝不及防，被呛得扭过身去，左手捂了口鼻一通狂咳，直咳得眼泪横飞，惹得老太太直念叨：“慢点，慢点。”
好不容易缓了下来，约瑟陀红着双颊转过身，大大地吐了口气，然后正八经地坐好，泪光盈盈地刚要放下杯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波一动，惊恐地望向张俊，结结巴巴、怯生生地问：“你，你，你怎么这么好敬我酒？不会，不会是这酒里有什么东西吧？”
张俊眸色深深地盯着他，叹了口气，“对，就是有东西，你还喝吗？”
约瑟一愣，遂梗了脖子，气势十足地逞强道：“喝，当然喝，干嘛不喝？只要是你让我喝的，就是毒药，我都喝。”
“那你还怕什么？”张俊瞪了他一眼，撂下句话，便别过脸去，陪老爷子聊天喝酒，不再理他了。
约瑟一个人呆呆的愣坐在座位上，盯着满桌子的菜，哑巴了。
“嗨，这是你买的鸡，你可得多吃点。”
一个鸡腿伸到了面前，约瑟愣在当下，瞳仁里全是小雅无邪的笑颜。
“嗯，谢谢你。”接过鸡腿，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吗，吃货先生？”小雅调皮地问。
“好吃。”约瑟低下头，大口地吃了起来，不想让旁人看到他的眼。
他心里莫名地酸楚，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总是有种要流泪的感觉？太没出息了。
……
老爷子开心，大家也就都跟着开心。年夜饭吃得非常愉快。一直到春晚要开始了，才撤了桌。
小雅和老太太把桌子收拾好，摆上糖果，打开电视，泡好了茶。一家人坐在沙发上，一起感受着团圆的喜气。
张俊专门负责陪老爸，而老妈有孩子哄着，大家都乐呵呵的，只有约瑟一个人孤单单地坐在一角。
小雅敏感地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变化，嘻笑着过去和他聊天，给他拿这拿那，照顾着他，还帮他翻译电视上的节目。渐渐地，约瑟的眼里也蒙上了笑意。
还不到十一点，小雅就不客气地招呼他一起包饺子。
约瑟哪干过这活，笨手笨脚的，虽然态度很好，学得也认真，但包出来的样子却不敢恭维。
小雅最后实在看不过去了，干脆扔给他块儿面，让他自个儿到边上玩去。
约瑟拿着面团一会儿捏条小鱼，一会儿团个苹果，一会儿又去找小雅要牙签，把面团扎成个刺猬……每弄好一个，就捧到小雅面前，展示自己的艺术作品，求表扬。小雅也不嫌烦，总是对他的艺术创作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欣赏、赞叹，不停地夸夸夸，搞得约瑟嘴都合不上了，一脸的得意洋洋，嘚瑟得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包到最后，小雅拿出一枚硬币叫约瑟去洗干净了，和馅一起包进饺子里。告诉他，这是中国的习俗，谁吃到这个饺子，谁在新的一年里就会走鸿运。约瑟听了，满眼的期待。
十一点半不到，小雅就烧上了水。饺子下锅的时候，把张俊和约瑟一起打发出去放鞭炮，说这是规矩，要抢个先，图个好彩头。
约瑟从没亲手放过鞭炮，很是兴奋。和张俊一起把长长的一挂鞭在地上摆好，让张俊去点，自己则跑得远远的捂起了耳朵。当看到地上火光四溅，震耳的噼啪声在楼区上空回荡时，这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竟兴奋得两眼冒光，连蹦带跳，哇哇直叫，快乐得象个孩子。
相比之下，张俊就淡定多了，稳稳地用香点了个二踢脚，扔到空中，动作流畅，说不出的潇洒、帅气，惹得身旁的约瑟看着他，一阵失神。若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该多好啊!
“嘭”的一声巨响，吓得约瑟一哆嗦，赶紧下意识地捂上耳朵，反应过来后，以为没事了，放下手自嘲地笑笑，可谁知片刻的静寂后，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约瑟措手不及，被吓得浑身一抖，连跳了几下。
看着他那囧样，张俊难得地露出了笑脸。约瑟立马缓了阳，来了精神，兴奋得大喊大叫直蹦高，指着刚才二踢脚在空中炸响的位置说：“这也太好玩了！”
张俊看了看他，从兜里又摸出一个二踢脚扔了过去，被约瑟单手接住。张俊把点燃的香递过去，示意他点上。约瑟学着张俊的样子，点燃引信后，把二踢脚也抛向空中。
仰头望去，接连的两声炸响后，青烟慢慢消散，留下了两道青白的轨迹。
这世上的一切，只要存在过，就会留有痕迹，连二踢脚都是这样……不知为什么，张俊的脑中突然这样想到。
两人又放了几个二踢脚，没一会儿的功夫，整个楼区就象被唤醒了一样，家家户户都放起了鞭炮，噼哩啪啦，此起彼伏，一时间，震耳欲聋。时不时还有几支钻天猴叫嚣着蹿上天，五光十色的礼花、彩蛋把城市的夜空映得通亮。
又是一年来到了。
“回去吧，该吃饺子了！”张俊大声招呼望天望得有些痴了的约瑟。
约瑟看了看张俊，又回头望了眼天空，乐颠儿地跟在后面，小跑着回了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