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村
夜色渐沉,天空浓墨如玉,打更的李三靠着村口的墩子,想着:今夜又是一场大雨,回头得回家拿上蓑衣,不然一夜下来,怕要淋出病,村口的李二狗一身本事,前几天说倒就倒了,哎,这世道好好活着才是正事。
村外有座山,说是山,其实也就跟小土坡差不多高,现已入冬,满山看去都是光秃秃的石头,山顶一座小屋,像是一扇黑洞洞的门,也许下刻就从此间跳出只阴曹地府的厉鬼锁人命去,荒凉的狠,那小屋就是薄云村的祠堂。
薄云村又叫李家村,四面环山,只有一条水道横穿于间,祖辈上躲避战乱移居至此,据传是上古李姓皇族一脉,但朝代更迭,战乱四起,族谱早已遗失,先人到此后也是重订族谱,究竟是不是已不重要,因为村中族人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祖上是皇族,至少比河西村那些土包子强。
山顶祠堂内有幽火隐现,一阵急促的呼吸声,让这幽暗夜空下的祠堂更显可怕。啪,一阵弱小的火光从祠堂内燃起,照着台上的牌位,吓的费了半天劲才点起火的吴言向后躲去,嘴里念念有词:“有怪莫怪,莫吓了我,我好歹也是将来要当村长的人,祖宗体谅。”好半天吴言缓过神来,赶紧给火堆吹吹气,让火烧的更旺了些,拖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年靠近火堆,从怀里掏出几个面饼,用树枝叉着,边烤边看着那少年。
“虽说村里老人怕你来路不正不同意收留你,但我也算你救命恩人,你就是不说声谢谢,好歹也表示一下意思,不然我真不知道你这样动都不动的,是不是个傻子,村里可是让我把你扔到官道上去的,别浪费了我为你去偷的饼。”
火堆旁白衣少年缓缓的转过了头,轻轻的说了句:“莫某承先生救命之恩,他日定当回报!”
吴言楞住了,看着那少年半天没动弹,突然咧了嘴笑了起来:“不是傻子就好,嘿嘿,我救了你,以后你就得听我的了。”
祠堂内火光照耀着白衣少年,一束卷轴从怀中慢慢滑落,少年似有所觉,极力的想去抬手,却只让手指动了几下,徒劳无功的点着地面。
祠堂外,夜色越来越浓,大风平地而起,带着零星雨滴,在天空中肆掠,大雨将至。
远处河道旁夜色中无数的亮光呼啸而来,速度竟是比风还快,呼啸声过,一个个法器停至空中,法器上站着人,凡人怎么会飞?此刻仿佛是神仙下凡。
法器上的人们目视着前方山脚下的村落,他们在等。
人群里一个御剑的修士缓缓飞至前方,一身青灰长袍,看去极为普通,面容显出不健康的苍白色,眼睛处却蒙着一块黑布,头后黑布带随风飘动。
所有人看着蒙眼男子,眼神中不约而同的出现了惧色。
夜空的雨气又重了一份,轰隆一下打了个冬雷,打更李三望着前面的家又加快了几步,这样坏的天气好几年没遇到过了吧。
村后山头,几道人影隐现期间,像是有人,仔细看去却怎么也看不到。
“自接到门主指令,我派沿着溧水河道一路搜寻,竟是我们先遇见了这些名门正派,想来莫雷道人也正在此处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莫雷道人当年也是风光的很,想不到如今也落得如此下场,可笑啊。”
“青蝠速去汇报门主,几位师弟就随我与那正派杀一杀吧,此战不论结果,我血门定要夺得。”
一声幽幽的叹息:“血门沉默的太久了!”
一道模糊身影在夜色中慢慢淡去,除了这不知哪来的话语声,后山一切竟没有一点变化,大雨已至。
祠堂内,烤饼的吴言看见了那束滑落卷轴,不知哪来的兴趣,伸手拿了过来,又转头看向地上的白衣少年,问道:“你的?嘿嘿,现在是我的了。你也别小气,你命都是我救的,拿你张破图有什么了不起的。”
白衣少年眼色浓郁的看着吴言,他想拿回图纸,但全身都无法动弹,挣扎着却像个虫子一样只在地上扭动了两下而已。
“看你的样子像是个读书人,我这辈子就羡慕你这样的,我打小在私塾念过三年书,后来娘走了,我就没在读了。”说倒这,吴言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不过这些年我也过的挺好,村里的人老说我惹事生非,他们那是不懂,我将来是要当村长的,现在不得有膀子力气,将来怎么服的了人。河西村那帮人天天欺负我们村的,我要不揍死他们,我、我。。。。。。”吴言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去说。
听着吴言的话,白衣少年平静下来,看着吴言,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中的浓郁又淡了下来,自嘲似的裂开嘴笑了笑,出声道:“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得把它还给我。”
吴言看着少年,像是看着什么笑话一样,大笑道:“就你,白白嫩嫩的,村里寡妇估计都能把你打翻了。”
话说着,吴言拿着烤热的面饼,扶起白衣少年撕碎一块塞进少年口中,又怕少年噎着,顺手解下腰间水葫芦,一股脑的又灌了下去。
白衣少年明显不适,涨红了脸憋着嘴慢慢咀嚼着食物,吴言顺手翻开那卷轴。
图很普通,如同私塾先生手里翻来覆去那些插画,实在谈不上特别,图首写着气络图,画着盘坐的人形,上面标着身体不同的穴道,以及用不同颜色将穴道连起来的线路,按照某个顺序,似是各不相连,却又暗隐关系,很简单很清楚,却又让人看不懂看不明白。吴言滋滋有味的看着,不时拿手在自己身上比划着对应的穴位,好像已对外物一无所知。
白衣少年噎下嘴中残余食物,眼眉稍皱,他的眼睛看穿墙壁,直视着河道旁那蒙眼的青袍男子,喃喃自语:“终究是来了。”
仿佛有感应一样蒙眼男子抬起头似望向山顶那座祠堂,就这样静静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