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仍旧阴沉沉,似乎随时都会倒塌下来。夜里无风,仅余下橘黄色的灯光摇曳在黑色中。
扶柳河边,凉亭里,风秋莫缓缓步入其中。
而凉亭内部,早有一个男子萧索单薄的背影,在橘黄色的光下,若隐若现。
冷风飒飒作响,摇晃着柳枝。
“我来了!”风秋莫淡淡道。
“圣手王子果然守信,不知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优雅帅气!”男子蓦然转过身,妖异的面容,蛊惑般的双眸,赫然是白天有过一面之缘的许砚。
风秋莫没有丝毫惊色,仅是淡淡笑了笑,轻声道:“许少还是以前那么潇洒,只不过,圣手王子一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丢失过往的废人!许少应该很满意很开心吧!”
许砚微微皱眉,双眸中再无妖异,仅是惋惜。
“其实,在我看来,只有你配成为我的对手,最大的对手!可惜啊!你现在已经没有成为我对手的资格了!但是……”
“但是……”风秋莫接上他的话,“因为她,我可能还是你的对手!”
风秋莫忍住心中的滔天怒意,无比的痛恨,把伪装发挥到极致,淡然道:“可是,许大公子,你不觉得你真的很无耻吗!既然她已经成功地变成了你的未婚妻,你又为何放任她来招惹我!或者说,你最终的目的,是要把我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你才放心吗?”
许砚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可是,她还是来找你了!难道,你舍得放弃她,你愿意放弃她?”
“呵……”风秋莫冷笑,眼中是无比的凄凉。
“一年前你就让她放弃我了,现在又说我放弃她!哈哈,笑话!我要告诉你,我恨你,但我更恨她……恨她……”
“轰!”
一声惊雷猛地响起,接着是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
“哗哗……”豆大的雨珠倾盆而下,落在凉亭顶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但你们毕竟相爱了那么久,而且她还是女孩子,你就不打算原谅她吗?”许砚试探性地问。
大风吹过,吹乱风秋莫的黑发。
惨然一笑,风秋莫几乎是歇斯底里大吼出声:“原谅?呵呵,不管你如何假惺惺,不管她是死是活,就算我马上死去,我都不会原谅!所以,呵呵,你许大少就带着她滚出辰华吧!”
心里刹那如针扎般,剧烈的刺痛。尽管说这些话很容易,可是真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风秋莫抿着干涩开裂的嘴唇,浑身有些发软,胃部抽搐般地阵阵绞痛,如同撕裂般,痛到无边无际。
风秋莫知道,自己的病发了,必须尽快吃药。
“我……先回去了!”风秋莫的声音颤抖的,暗哑的。苍白的脸仿佛瞬间流失了所有鲜血,额头渗出颗颗汗珠。
没有再顾忌许砚,风秋莫转过身,准备离去。
“秋莫哥哥!”可正在这时,带着哭腔的凄凉女声刺入风秋莫的双耳,同时也深深刺入心脏。
风秋莫缓缓回头,只见头发湿漉漉的月韵,正俏生生地站在凉亭边缘。
消瘦的身影,被雨打湿的校服黏在她的身上,泪珠混着雨珠在她的绝美脸颊缓缓流淌,似乎下一刻,她就会倒下去。
“这么大的雨,也不事先带把伞,淋坏了怎么办!”许砚双眸尽是怜惜,声音柔柔的。
但月韵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凄然的眼神怔怔地望着风秋莫。
“秋莫哥哥,你是开玩笑的,对吗?你会原谅我的,你最后一定会的!”月韵眼中满是期待,期待他只是生气,生气许砚的出现。如果真是这样,她会很开心很开心的!
可是,风秋莫没有任何回应,最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还有关怀备至的许砚,漠然转身,颤巍巍地步入雨幕……
“秋莫哥哥!”月韵想追上去,可是,那双大手又一次紧紧抓住了她。
“月儿,你也听见了,就算他死,也不会原谅你的,你再多努力都是徒劳,你们已经完了!不如……”
“不是的,你说谎。”月韵哭着大声吼道,然后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他的手,然后推开他,哭着冲进雨幕……
猝不及防的许砚被推倒在地上,正好倒在一片水泊里,水花顿时四溅。
但他并没顾及这些,只是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眼中露出一丝寒意。
“风秋莫,你终究还是我的对手!”
说完,许砚也冲进了雨幕……
雨很大,艰难回道宿舍的风秋莫早已全身湿透,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干的地方。
扶着墙,摸索着拿出药瓶,顾不着倒水,就直接吞下药丸。
然后风秋莫苍白的脸才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胃部的绞痛也缓缓隐去,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
换了衣服,风秋莫就疲惫地倒在床上,双眼渐渐合拢……
……
…………
黑色的世界,黑色的气息,黑色的死寂。
风秋莫恍惚着,飘荡在这个黑色的世界,似乎下一刻,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渐渐地,空气绷得愈来愈紧,紧入风秋莫的皮肤,血液,骨髓,灵魂……
无边的痛苦汹涌而来,涌进他的身体,他挣扎着,但却被重若千钧的空气束缚着,窒息的疼……
“啊……”他自灵魂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仿佛颤动着整个世界。
而这时,黑暗紧绷的世界似乎有了一丝松动,一片光亮出现在他的眼前,越来越近。
直到风秋莫清楚地看到,那是一个西装革领的帅气中年人,自大厦顶部,缓缓张开双臂,扑了下去。
“不,爸!”风秋莫撕心裂肺的呼喊并没有阻止中年人的坠落,相反地速度越来越快,直到……
“砰!”一片血雾模糊了风秋莫的视线,血色的雾,掩盖了一切,包括这个黑色的世界,还有他呆滞的灵魂。
他怔怔地,漂浮在黑暗中,眼泪终于决堤。
血色缓缓隐去,却缓缓浮现一片暗红霞光。
柔和的淡红色夕阳下,枫树高大挺拔,一阵阵清风拂过,扰动着那丝丝暖意。
一片片脱离树梢的枫叶……
缓缓飘下,折射出暗淡的红色,而这红色,却与树下少年眸间渗出的晶莹泪珠,交相辉映。
仿佛有无尽的痛楚,汹涌而出,淡色墨瞳暗淡无光。
异常帅气如王子般的美丽少年,面容憔悴,白皙纤细的右手颤巍巍地指着前方。
而前方,赫然是身着蓝色连衣裙的少女,从那柔美的背影可以看出少女的倾国倾城。
少年想喊,但只能双唇微微蠕动,却无论如何无法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从未回头,背影缓缓消散在暮霭中。
少年淡色墨瞳间的痛苦愈加浓烈,愈加让人心痛。
“噗!”少年痛苦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晕眩般倒在地上,身体偶尔抽搐一下。
一片片折射出淡红色的枫叶在寒风的浮动下,缓缓地,一层层地,覆住少年的身体。
“秋昔!”
“秋昔!”
风秋莫痛苦的呼喊,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不断地回荡……
…………
……
“秋昔!”
“秋昔!”
“唰!”风秋莫猛地睁开通红的双眼,惊坐起身。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风秋莫的胸口重重的起伏。
“爸!秋昔!我好想你们!”
风秋莫呆呆地坐在床上,额上的发丝黏在一起,眼中是无穷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