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可还有救?”一间装潢简陋的茅草屋内,一位身着有很多褶皱的锦锻玉衣的男子,急切地问着坐在床边年迈的大夫。
他此时此刻只在乎榻上气若游丝的佳人能否再次睁开那双水灵灵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跟自己嘻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顶着一双熊猫眼,面容憔悴苍白,嘴唇惨白干裂没有一丝血色的样子,简直比落魄书生还穷困潦倒。
男子坐在边上看着不搭话自顾自把脉的老大夫,急得双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沁出一丝丝血液,他却浑然不知道疼痛,只把老大夫狠狠盯着。
“年轻人,性子不要那么急躁!”老大夫捋了捋银白色的山羊胡,指腹在昏迷女子的右腕上颇有节奏地敲着。只是在老大夫与那女子肌肤相触的中间垫了张丝绸手帕。在这样的乡村野间,没人在乎这样的礼节,而这位公子却坚持让他这么做,可见这奄奄一息的女子身份不同寻常。想也知道,这二人虽然此刻一个不知是死是活,一个狼狈不堪,可是从二人的衣着也看得出来,非富即贵。
“大夫……”男子搭话却又不知往下该说什么,只呆若木鸡地楞在那里。
“老朽一乡野郎中,称不上‘大夫’,公子若有意抬举老朽,只管喊老朽一声‘穆郎中’便是了!”老大夫步履蹒跚地提着自己的“百宝箱”走到房间仅有的一张桌子前,打开药箱依次提起瓶瓶罐罐凝视一下又放下,只取出第五支和第八支瓶子放在桌子上,又取出笔在纸上写了几味药递与青年:“你去镇上抓这几味药,回来后老朽教你怎么熬制。”
男子接过纸用力攥紧,眉头深锁,微张的双唇渐渐抿紧良久没再有任何动作。穆郎中看男子杵在那里一动不动,轻咳一声:“公子是否有什么难处?”
男子闻言回过神来缓缓摇摇头,不是他不愿意去镇上给这位女子抓药,只是现在好不容易逃出来,恐怕外面那些人还没有放弃搜寻他们,如果现在露面,一旦被他们找到后果不堪设想。他转脸看向床上的女子,他不敢冒这样的险,光是看着她这样脸色苍白的躺在那里就心痛得快要窒息了,如果被外面的人找到,那女子只有死路一条。男子光是想想都接受不了,他恍然回过神来,看着穆郎中试探道:“穆郎中,你看,我们也是劫后逃生,身上的银两已经所剩无几,还要出您的诊费,还有日后的生活琐碎也要用钱,更何况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您看……”
穆郎中打量这男子片刻叹了口气:“哎,恰巧我的徒儿今早去山里采集这几样药材了,我看你们也不容易,就等他回来我们再熬制药水给这姑娘使用吧。只是不知道这小姑娘是否等得起?”
男子闻言立即朝穆郎中道谢,转而看着榻上的女子,默默攥紧了双手,等不起也得等,现在只能盼穆郎中的徒弟赶紧回来了。阿凝,你一定要撑住,你从来不轻易向命运低头的!
穆郎中好似没有其他事要做一般,正坐在屋檐下看着远方的大山,一声不吭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男子立在穆郎中身后打量许久,最终走到穆郎中面前双膝跪地,吓得穆郎中打了个颤,忙伸手欲扶起地上跪着的人:“年轻人,你这是做什么?老朽……”
谁知男子并不愿意起,他僵持着不让穆郎中扶他起来,抬头恳切地看着穆郎中:“还请穆郎中听晚生将话说完,今日若不是您出手相救,只怕晚生与舍妹早已成为野狼腹中之物,您就是我兄妹二人的再生父母!倘若舍妹能醒过来,晚生定当做牛做马报答您老人家的救命之恩!”
穆郎中闻言方知这年轻人原来是感谢自己救了他二人的性命,可这礼也行得忒大了些,他连忙扶起男子。本来男子是不打算起来的,穆郎中以撵他们走为威胁,男子才在磕了一记响头后缓缓站起。穆郎中示意男子坐下后缓缓开口:“年轻人,可是有什么隐情?或是还想老朽继续帮什么忙?”
男子闻言作揖道:“老先生真是料事如神!实不相瞒,家父从商多年,虽不及皇商孟家富可敌国,在西蜀之地也是富甲一方的,只是三月前西蜀要官想与父亲联手买断货物再高价售予百姓以谋取暴利。父亲三番拒绝,谁知那要官竟然起了杀人之心。家父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带着一家老小从西蜀逃往北方,谁知那要官竟穷追不舍,一路屠屠戮戮杀我隋家上下三十余人,就在这天子脚下也想灭了我兄妹二人之口,好在晚生有些腿脚功夫,但到底敌众我寡,舍妹随着马车滚落山底,我也纵身一跃跳了下来,好在山没有那么陡,峭壁又长满了藤条,这才没有丧命,可惜了舍妹从小身子骨弱,几经折腾险些丧了命。老先生,晚生听闻那要官在京城也有些狐朋狗友,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兄妹二人,只求老先生发发慈悲,救人救到底!”
说着,男子欲再行叩拜之礼,穆郎中立即拦住:“没想到我堂堂南翼竟有如此坑害百姓的贪官,在其位不为自己的百姓谋福利,却想着中饱私囊,就不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吗?真是可怜你们兄妹二人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遭遇,说吧,有什么难处老朽自当竭力相助!”
那男子没想到穆郎中竟如此爽快便答应了,连忙道:“怕是那要官的爪牙不会如此罢休的,还望老先生收留我兄妹二人,并认作远房亲戚以遮掩旁人耳目,当然,若老先生觉得为难,全当晚生没有说过。待舍妹醒来我二人自会离开。”
穆郎中抬眼看向屋里榻上沉睡的少女,思虑一瞬道:“也行,老朽恰巧有如你兄妹二人这般大的侄外孙儿孙女,前年搬往了西蜀,听你口音是地道的京味儿,少许参杂西蜀口音,倒也对得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