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役一打就打了两个多月，我虽然一心念佛，可是心里面的感觉是越来越不好。过了一个惨淡的年底，冰雪开没有开始有消融的迹象，便传来捷报，朝廷打了胜仗，全国上下一片欢腾。但是用杨广的话来说，胜利只是暂时的，突厥还是很嚣张，不久还会卷土重来。
可是我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要胜利了，我便可以回去南陈，这是我几个月来心心念念的事情，萧氏的身子行动已经很不方便，看着我房间里面早已经收拾好了的东西，叹道，“你太执拗，性子虽然柔弱，骨子却怎么那么倔强呢，太子对你有什么不好？”
这话里面一半是嫉妒一半是吃力，我知道是杨广的意思，叫她过来劝我，我站在她面前，回答道，“太子妃孕象平稳，只要稍加注意，就不会有什么大碍。我何尝不明白太子跟太子妃的心意，在这里没人对我不好，只不过，亲生父亲到底是亲生父亲，生养之恩大于天，我怎么能不去呢？”
“可你一去，太子怎么办？”萧氏酸溜溜又气恼地说了一句。
我听了这话，顿时有些脸羞起来，知道她想多了，可是我也不想解释，解释只会适得其反，反倒显得我做作了。她的意思我明白，自古以来，有孕的女子自然是不能服侍男人的，也最害怕男人这个时候移情别恋，萧氏说到底是害怕杨广看上了别的女人，而我在这里，萧氏想当然地会觉得有我能够拴住杨广的心，不至于让他朝三暮四。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什么样的男子，可说到底还是会担心。可我跟杨广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我跟他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依恋，别的反而不重要，更何况最近发生那么多事，几乎跟他闹翻了，连见面都勉强。
“太子顶天立地，是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情的大男人，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让太子乱了分寸的。”我只好低了头，慢慢轻声说道。
“行，你既然要回，我说不动你，你就回吧，我也伤不了那么多神了，我肚子里面的骨肉是太子的血脉，你既然是太子的人，也请你为这孩子积德行善，保佑着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生下来。你想想，你要是执意这样，太子会好吗，他若是不安好，我岂会放得下，肯定会寝食难安，到时候有可能会伤到的，不是任何人，而是这还没有出生的无辜的孩子，你何其忍心！”萧氏站起来凌厉地看着我，咬牙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她的身影，一股凄凉涌上心尖。
是夜，杨广推开佛堂的门，走了进来。佛堂的烛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像是无尽的话语跟心事。我闭上眼睛，感觉他的脚步停在我身侧。
“你在这里呆了好半天了。”杨广深情说道。
我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佛像，没有说话。
“她来找过你了，你还是没有改变心意吗？”杨广见我不语，又说道。
“战争既然胜利了，太子还是让我回去一趟吧。我既然答应过会回来，那么不管如何，我一定会遵守诺言，太子何必如此不放手？我不想连累了所有的人跟我一起承受这煎熬，太子何不慷慨一些？太子执意如此，太子妃也不会好过，那岂不是我一人的罪孽？”我没有转头看他，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冷清。
“我是在意你，而她，则完全没有在意这事情的必要。素澜，我知道你心里面有气，不，是失望…”杨广开口说道。
“只有平静，什么都没有了。”我看着他，从跪着的垫子上站起来，说道，“我现在很平静，太子说得对，太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根本不用去理会，只要太子的心还在我这里，不是吗？”
“素澜，你…”杨广的语气开始有些急，伸手拉着我。
我推开他，转过一边，说道，“还记得三皇子最崇佛的吗？他总是说，要做天下第一崇佛又最自由的人，那时候只觉得他太洒脱，现在，我才体会到他的笑里面竟然藏着那么多的无奈跟心痛。太子一句话，就可以放我回去，这对太子来说真的那么难吗，这是你我之间十年前的约定，难道我真的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吗？”
我忽然回身看着他，杨广的表情由开始的紧绷一点点变得瓦解，“不是我不答应你，而是现在，就算我要放你走，怕你也走不成了。”
“什么意思？”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知道打了胜仗，虽然是暂时的，可是父皇还是很高兴的，加上过去一年那么多不好的事情，但是总算也过去了，所以父皇想趁着开春前冰雪没有消融的时候出去围猎几天，这一次，父皇没有忘记，指名要带着你。”
“我不去！”我第一次那么直接地在杨广面前说个不字。“皇宫那么多御医，我去何用？”
“你必须去，因为母后跟几位后妃也去，她们是女眷，在宫外让御医治病多有不便。”杨广斩钉截铁。
我顿了一下，问道，“是太子向皇上举荐我去的？”
“是，素澜，这是父皇对你的赏识，提起你之前的表现，父皇也是赞不绝口，立刻就同意了。”杨广说道。
我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边，冷笑点头，“好，我去，但是要答应我，过了这一回，不管如何，我必须要回去。”
“我答应你。之前不放你走，是因为舍不得，现在是父皇有话，所以我不能让你离开。素澜，我是那么担心你，你就当体谅我的心不行吗？”杨广走近我，低声说道。
“太子不是凡人，许多心思我理解不了，怎么去体谅呢？太子将来是一国之君，说不定可以流芳百世、名垂千古，岂会是我一介女流可以看透一切的？”我不领情，清淡说着。
“你这还是气话。说什么流芳百世、名垂千古，你心里说不定在骂我遗臭万年呢。”杨广说着笑了，伸手拉过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把我包裹在怀里，我虽然感觉温暖，心里却寒凉无比。
杨广，我没有想到，现在我也成为了他利用的工具。先前看他利用别人，我只是觉得不忍，现在终于轮到了我，真是可笑。萧氏说得对，我终归是杨广的人，皇上看重我这一身的医术，这也成为了杨广政治上的筹码，他在利用我去博取欢心跟皇权，虽然我微不足道，可是这一步的确为杨广加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