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9日是叶祺的预产期,从劳动节放假开始,蓝山就强行让叶祺在家里休息,不准她上班。
Albert最终和叶祺定了30个样式共计6000套无需剪裁的材料包,每样200套。叶祺欣然同意,她看重的是国际小学的教学方式和孩子们的思维方式,这些将会用在今后设计方法上和业务推广上,夏雨霁也有同样的想法。
那天的一席谈话让他们又打开了另一扇新奇的大门,对于儿童向材料包,他们涉猎不多,从此后,他们也将继续关注和开发设计儿童向材料包,吸引更多家长们的注意力,也许能潜移默化地把手工工作已推广出去。
虽然不能去公司,但夏雨霁会定时向她汇报定制订单的进展情况,Albert派来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女老师,中国人,长得漂亮,思维敏捷又尊重设计师,非常容易沟通,合作得相当愉快。
除了每天听听公司的工作简报,大部分时间叶祺都在为即将出生的两个孩子做准备。上个月做产检时,医生终于肯告诉他们,是一对龙凤胎。
叶祺当时的第一反应是,龙凤胎一下就能分出谁是谁,不好玩。自打能感受到胎动之后,她和蓝山每晚的必聊话题之一就是以后怎么分清楚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
蓝山倒是乐得嘴都合不拢,一下子儿女双全,怎么能不乐。打电话告诉陈家娣,陈家娣更是开心不已,只是张大爷最近身体不好,她无法抽身来照顾叶祺月子。叶祺原本也不想麻烦她,立刻就谢过,让她专心照顾张大爷。
听说顺产对孩子好,母亲奶水下的也快,叶祺早就决定了顺产。自己一个人在家,就按照医生的吩咐做一些简单的运动,便于帮助顺产。
怀孕六个月后,就开始放舒缓的音乐和简单的英文小故事来做胎教。母子连心的感觉随着胎动越来越频繁也日渐浓厚起来,开心之余,叶祺仍旧止不住去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会让母亲在遭这么大罪怀了她后,生下来却不要了。
是的,她还是想不开,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遗弃。她没有认亲的想法,也不在乎谁是她的父母,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要遗弃她。叶深临走前曾说过谭耀凤会告诉她,但谭耀凤却什么都没说,一个人回了老家。叶祺知道,她不可能再告诉她了,这个秘密,她将永远不会说出来。
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调皮,踹了她一脚,还挺疼,叶祺皱了皱眉,扶着腰站了起来。最近站一会儿就累,坐一会儿也累,躺着还是累,怎么做都觉得累。还好两个孩子这个月已经乖了不少,不像上个月,上个月两个小家伙特别不安分,总有一种在她肚子里拳打脚踢的感觉。用蓝山的话来说,他们是在决定谁做老大,谁做老二。
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这一双儿女了,叶祺轻轻抚摸着肚子:你们会长什么样呢?像我多一些还是像蓝山多一些?
电脑音箱里还在播着阿拉丁神灯的英文故事,叶祺忍不住对着肚子说:你们俩可不要学阿拉丁什么事都指望神灯啊,听这个只是因为单词简单,并不是要你们学他,自己的生活还是靠自己的能力去打拼才行。
一边念叨一边在客厅里走了一圈站到阳台上,夕阳的余晖从侧面照过来,楼群被罩上一层淡淡的黄色光晕。人工河静静地躺在下面,一片莲花开得正盛。
广玉兰开了花,深绿色的树叶上,一大朵一大朵扎眼的白色花朵,从12楼的高度看下去,比在平地上漂亮了许多。
叶祺来了兴致,想拍几张广玉兰的照片,转身想回去茶几上拿手机,下腹部逐渐传来钝钝的、硬硬的胀痛。又是宫缩?她皱眉,这几天晚上总疼,现在连白天也疼起来了。
医生曾经告诉过她,快临产时会有宫缩反应,和胎动很像,但持续时间不同,发生位置和感觉也不尽相同。如果频繁宫缩就一定要注意,是要临产的前兆,就要准备去医院了。
今天才11号,还有8天呢。她托着肚子想,应该没有这么快。
等这阵钝痛过去,她走到挂在墙上的日历旁边,伸手撕掉了日历的一页,下一页的字体都是红色,5月12日下面有个醒目的提示——母亲节。
明天是母亲节啊,她小声咕哝了一句。她还从来没有给谭耀凤送过节日礼物,以后,自然也不会送了。虽然母女的关系算是决裂了,但叶祺仍旧时时会想起那个已经不是她的家的家。那里是她生长过的地方,有着无数的关于喜怒哀乐的回忆。不管他们怎么恨自己,自己又怎么怨怪他们,到底是父女母女一场,她放不下。
一晃谭耀凤回老家已经三个月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今年已经63岁,不知道一个人过得好不好。每个月还是汇款两千块钱过去,她要不要是她的事,汇款是自己的事。
想给邻居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又觉得既然已经说明白了,也没有把她当过亲生女儿看待过,何必自讨没趣。而且,她热衷麻将,只怕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现在正玩得开心呢。
突然想起小时候一件事,那时候叶珍还没有上学,应该是在她一年级的时候。临进期末,她正在复习,谭耀凤找了三个牌搭子到家里打麻将,洗牌声、出牌声和对话吵得她完全无法复习,她跑到麻将桌边发了一顿脾气,结果被谭耀凤抓过来打了后背和屁股两巴掌,呜呜地哭着跑出家门。
跑出去才想起来,正下着大雨,转头躲进了仓房里。虽然躲得快,但雨实在太大,衣服和头发已经湿了。站在阴冷的仓房里,越站越觉得冷,7月份的天,却开始发起抖来。
抬头穿过仓房门往家门处看,结果眼角余光看到房檐下的电闸正在漏电,噼噼啪啪地打着电火花。
叶祺觉得奇怪,竟然还能想起那个时候的感觉,生气、恨,似乎眼神都能露出恨意来的恨。
明知道很危险,但当时叶祺的第一个反应是不动,想看看最后会怎么样。电火花就那么一直断断续续地闪着,几分钟后,叶祺到底还是担心父母和叶珍,跑回家里告诉父亲电闸有问题,就站到一边等叶深处理。
毫无意外地,叶深因此和谭耀凤又吵了一架,麻将桌也掀翻了。冒雨去找了村里的电工,后来叶祺记不住了,应该是小事,所以也就不记得结局了。
等叶珍上学之后,谭耀凤再也没在家里打过麻将。
思绪飘远了,又被叶祺拉了回来。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二十多年了,竟然还记得,甚至记得那两巴掌,打在后背上时,胸腔都在鸣响似的。到底,心里那股怨气还是没有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