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过医生,同一个母亲生的孩子,也不一定都是同一种病症。医生很肯定地说,小尧的病症是最轻微的那种。”唐依依故作镇定地回答。
面对始终保持平和的唐依依,又听到她说外国医生的诊断,原本满腔怒火的陈漾也渐渐收敛了火气。对他来说,国外医生代表着更高的医术、更权威的诊断。“如果恶化怎么办?”他问。
“如果恶化,我可以把病例拿到国外去给那里的专业医生看看,咨询他们是否能有更好的办法控制病情或者减轻症状。”
“我怎么相信你的话,毕竟出事的时候连你的手机都打不通。你想推卸责任,跑到国外躲起来就可以了,我一个普通百姓,怎么有时间和金钱和你耗?”
“我在拍戏,手机关机了,你之后不是打通了吗?我也第一时间接了。”
“那么下次找你的时候如果你又‘正巧’在拍戏,怎么办?”
“请理解我,拍戏时手机肯定会关机,但你可以发短信给我,我看到后会马上联系你。”
“我不相信你。”
“陈漾,陈尧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如今变成这样,他将是我唯一的孩子,但却不一定是你唯一的孩子。事实上,我会比你更担心小尧的病情。我是没有养过他,这是我的遗憾,也是我们的约定。但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他,包括担心他的身体。”唐依依语重心长地说道。
见陈漾不说话,她才继续说下去:“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么孩子由我来养。你再找一个健康的女人结婚,生个健康的孩子。”
“不行!”陈漾一口拒绝。
“你还有选择的,但我没有了。”
“你今天是想来和我抢儿子的?”陈漾眉毛一竖,问道。
怪不得她要坚持在这里谈话,确实,这里的人都是唐依依的朋友,论亲疏,他是外人。不过,人家也不是傻子,已经避开了。
“我没想抢。但如果你一定认为我是故意逃避责任的话,我就证明给你看,我会养好儿子,给他最好的。我条件比你好一些,能请人专门照顾他的起居,接送他上学。”
陈漾不说话了,一时间客厅完全安静下来,静到可以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
他有些犹豫和挣扎。他当然知道陈尧和唐依依一起生活会更舒适和安全,但他怎么办?养了快九年的儿子就这么让唐依依带走,自己怎么甘心。
“我可以去看他吗?”思考了几分钟,陈漾才闷闷地提问。
“我要送他去国外,离医生近一些,方便随时观察病情进展。”唐依依把早就想好的说辞说出来。
“意思是,我以后就看不到他了?”
“可以呀。你可以当做出国旅游,就能见到他了。”
“我怎么出国?你在开玩笑吗?”
“要么等小尧大一些,我让他和你视频通话,一样能看到他,还能看到他生活的环境,一切你想了解的都能看到。”
“不行。幺儿是我一手带大的,他离不开我。”陈漾怕这是唐依依的陷阱,咬牙拒绝了。
“要么你也跟着出国,办理出国就医的手续。”
“我哪有那么多钱?”
“是我欠你们父子的,所有的开销我来支付,只是希望你别怀疑我对小尧的关心。”
“你会有这么好心吗?”陈漾斜着眼睛打量她。
“只要能治好、或者能稳住小尧的病情,花多少钱我都愿意,这是我在赎我自己的罪孽。”唐依依似乎在忏悔。
“你让我再想想。”陈漾的气愤彻底被唐依依抹平了,低着头盘算怎样才是最好的抉择。
“不着急,你慢慢想。”
“你现在住在哪里?我去了你住处几次,根本没人。”陈漾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住朋友家。我常年在外拍戏,没有固定住所。之前住的房子是另外一个朋友投资用的,我不想耽误他的投资计划,搬出去了。”唐依依没丝毫犹豫地回答。
“你不是故意躲我吧?”陈漾试探着问道。
“如果想躲你,我就待在国外不回来,等新戏开工了或者宣传了再回来不是更好吗?何必主动来找你们?”
“你敢那么做吗?不怕我闹到你的剧组或者发布会上去,把你的丑事都说出来?”
“你既然知道自己有杀手锏,又何必再怀疑我的真心呢。”唐依依反问。
陈漾不说话了,他很仔细地开始从头打量眼前这个女人。冷静镇定、条理分明,脑海里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唐依依时她的模样。
十年前初春,一间美食厅的包厢里,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穿着不合身的大号棉衣外套,黑色的牛仔裤。衣服袖口磨得厉害,露出里面的棉花。裤脚则被踩得脱了丝,皱巴巴地堆在鞋底旁。
头型是什么样?哦,是梳着一条马尾辫,头发有些自来卷,发尾卷翘着。略微低着头、缩着肩膀、怯生生地站在他对面,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不连贯的。
让她坐下时,她连着拉了好几次椅子,才把椅子从桌下拉出来,有些笨手笨脚地坐上去,水煮虾上来的时候,她甚至连怎么剥虾都不会。
跟她谈条件时,她一脸羞涩,红得像喝醉了酒,鬓角边的发丝贴在脸上,少女那种含苞待放的美,让他很动心。
十五万,她结结巴巴地说出她的价码,不管他怎么反驳,她坚持要十五万,那天,只有这三个字,她说得结结实实,半分不让。
现在,眼前这个穿着定制服装、气质出众、举手投足都带着风韵的女人正在侃侃而谈。谈的是去国外居住、就医、她全权支付金钱,如同家常便饭一样,比十年前的他还干脆大方。
风水轮流转。时间和机遇,多神奇又可怕的力量。
“我要有急事找你怎么办?”陈漾拉回自己的思绪,问道。
“直接打电话。关机就是在忙,发短信等我联系你。”
陈漾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去,用力咬了咬牙,说道:“我不能在今天就给你答复,给我几天时间。我考虑好了告诉你。”
“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