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初,叶祺看到老板娘带着穿有电信logo工作服的人员在地下室走了一圈,好奇地上去一问,老板娘告诉她要装个宽带,便于工作。叶祺内心一阵狂喜,等电信工作人员走了,立马跑去前台和老板娘商量,装完宽带之后能否让她接个路由器到modem上,她可以和老板娘平分每个月的宽带费用。
老板娘神秘一笑,说道:“蓝山那孩子老好啦,就是他告诉我这么做的,说可以吸引更多租客咧。”
“既然老板娘都计划好了,那我也省了路由器咧。不过老板娘你一定要让接路由器的人注意,不能使用下载软件下载大体积的电影视频游戏什么的,否则其他人的网速都被他占用上不了网,就会向你投诉,有你忙的咧。”叶祺学着老板娘的方言尾音,逗老板娘开心,顺便把影响自己上网的因素科普给她,争取在源头上先保证自己上网不受影响。
“我晓得,我晓得。”老板娘连连点头。
叶祺乐颠颠地回了房间,检讨自己太过先入为主,自己认为不能装宽带就放弃了,如果咨询一下,也许就知道可以装了,真要感谢蓝山。这小子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晚上总看到他在104下棋,就没向她提前透露半句。
她却不知道,在地下室的租户是不能申请装宽带的,只有地下室的所有人才能申请,而且要看地址,有些没有电信接入点的地址也不能装宽带。蓝山就是问清楚之后知道叶祺不能装,才怂恿老板娘申请装的宽带。
此时的蓝山还不知道老板娘的执行力这么高,昨天说的今天就去联系了电信,正在送件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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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山骑着电动车驶进了一片高档小区,把车停在在单元门口,伸手按了住户门牌号码键,两声铃响之后,一个女性的声音响起:“是快递吧,我马上下来。”
“单姐你开门,我送上去吧。”
“蓝山啊,不用,正好找你有事。”
单斯言开了单元门走出来,蓝山立刻和她打个招呼:“单姐,啥事儿。”
“我想租个房子住,你之前说你住的宿舍那里是地下室,便宜,还有空的单间吗?”
“你们要搬家?我们那个地下室没有大的单间了,住不下一家人。”蓝山一时愣住。据他所知,她和丈夫、公婆住在一起。
“不。”单斯言立刻回答,又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似地说道:“只我一个人住。”
蓝山没有多话,只是看着单斯言的脸。正想回答,单斯言脸上撑起一个无奈又认命的笑容,“我离婚了,所以要搬出去。”
“哦。但是我们那里人挺多的,环境比较乱。”
“没关系,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越便宜越好。”
“空单间我还真知道有一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隔壁住着一个小姐,就是出来那什么的那种……”
单斯言也没有接话,大家都在犹豫。
“那个小姐很不本分吗?”问完都觉得自己的问题太傻,本分的能叫“小姐”吗。
“现在应该收敛了很多,她隔壁住的人都挺好。”蓝山最近常去104和刘子源下象棋,再没听刘根生说唐依依的事情,想来经过上次劝告之后,应该是低调行事了。
“一个月多少钱?”
“210。”
“那就定了吧。能把具体地址写给我吗?”单斯言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纸笔,递给蓝山。
蓝山写好了地址,单斯言小心地收起来,签收了包裹,转身又进了单元门。
单斯言是全职家庭主妇,没有工作,每次送件都是她开门收件,签收完之后还会说谢谢,辛苦了。如果太忙来不及导致送件晚了,她也不生气,脾气非常好。送的次数多了,偶尔多聊一两句,两人便熟了起来。没想到这样一个深居简出好性格的女人,也会离婚。
蓝山抬头看看这栋精美时尚的建筑,想着其中一间富丽堂皇的住宅的女主人离婚后非要找个210元的地下室单间住,何等的落差与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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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带接好的那天,也是单斯言搬家的日子。
蓝山和丁斌趁着午休的时间用电动车帮她搬了家,一共三个大纸箱和一个旅行箱,跑了两趟就搬完了。
单斯言整理好行李之后,挨个敲开邻居的门,每“家”按人头送了2个苹果,又拎了一袋水果去116感谢蓝山和丁斌,自此,这几家邻里邻居的老百姓生活就在这片地下室里展开了。
叶祺有了网络,全天候守在电脑旁,每天的订单又加了一两单,一单并非一本书或一件小玩意,所以收入渐渐上涨。
唐依依养好了身体仍旧继续她的夜生活,不过带人回来的次数特别少,大概拿了单斯言的苹果,也不好打扰人家正常的睡眠。
单斯言结婚前曽有几年工作经验,但毕竟过了六年富裕的生活,让她再继续回去当初的车间工作,从心理上来说一时不能完全接受。而其他的工作经验又完全没有,29岁的年纪想从公司的底层助理做起也不现实。
她对绘画非常感兴趣,做全职家庭主妇这几年,曽报过一个短期训练班,在家里的闲暇时间都用来练习绘画,但并没当工作那么重视,只能说是爱好。手头上还有些富裕,暂时失业的这段时间,便用画画来打发时间,同时思考还能做哪些工作。
刘子源的身体已经开始做第三期治疗,但一直没有康复的兆头,似乎倒有恶化的趋势。
叶祺发现他也爱看动画,便敞开了房门,把他叫出来,坐在小板凳上一起看;刘子源大学专业是计算机,叶祺虽然不懂他们的专业课,但学过C语言,所以两人有时候还能就着课本讨论一下简单的编程语句。
蓝山还是经常来找刘子源下棋,排解他们父子的心情;丁斌和他们混得熟了,有时候也会过来,然后拉上叶祺,四个人打扑克。单斯言会过来围观,顺便给刘子源支招。刘家父子被病魔折磨又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里,竟也添了不少笑声,有了不少勇气去坚强面对。
唐依依见大家一起很热闹,也会忍不住出来看看,刚开始只是站在门边听他们说话,打扑克的时候因为房间太窄,所以有两个人必须坐在门外,这时她会看得多一些。渐渐地,仗着胆子靠近这群自娱自乐的人,没有人赶她离开,似乎也接受了她的存在。
9月下旬,刘子源的病情恶化。听刘根生说,专家告诉他,肿瘤扩散的速度太快,已经到了肺部,如果停止治疗,很快便会死亡,建议他们继续治疗,被刘子源拒绝了。
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疼,治疗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改善,他知道他们被骗了。而他那位老实巴交的父亲只会绝望地拉着所谓的专家的手,不停地说:“怎么会这样呢,不是说有80%的治愈机会吗。”希望专家能给他一个带着奇迹的回复。他不想治了,父母赚了一些钱不能全都投在他这个无底洞里,如果自己真不在了,至少要给两位老人留一些养老钱。在刘根生去地面上给他煎药的时候,他对叶祺这样说。
29号晚上,蓝山找到叶祺和单斯言,三个人商量在十一那天带着刘家父子去公园烧烤,他们已经决定十一假期结束后就返回老家,就当是为他们送行,给刘子源一个纪念。
公园烧烤后,又把城市里几个著名景点走了一遍,十一结束,刘根生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刘子源,踏上了回家之路。几个人都去车站送站,唐依依没有和他们站在一起,却长长久久地注视着列车开去的方向,哭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