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响起,提醒降落,扣安全带,关闭电子设备。叶祺觉得五脏六腑跟要飞了似的有种沉重感,又想吐。
闭紧眼睛,努力地放缓呼吸,她要把这股眩晕感压下去。听到蓝山在轻轻叫自己的名字,叶祺没有回答。
飞机停了,叶祺听到悉悉索索起身走动的声音。想着再靠一会儿,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她就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蓝山竟然直接托着她腋窝把她托起来,打开行李舱的门,把两人的小背包拿出来,一个背在胸前,再把她背在背上,伸手又把另一个挂到胳膊上,就这样不言不语地把她背下了飞机。
叶祺怕他累着,原本想假装惊醒,自己走。随后想到接回父母后就要面对检查结果,两个孩子只怕是留不住了,今后也不会再有孩子,就让蓝山背一背,只当是提前履行一下父亲的身份。
直到走到行李提取处,叶祺才“慢悠悠”地醒过来,“慵懒”地说了一句:“放我下来。”
蓝山没说话,托着她双腿的手撤开,让她站到地面上。
两人无言地站在传送带旁,等着自己的行李被送出来。
“接下来怎么办?”蓝山把两人的旅行箱拖出来,先开了口。
“带棉衣了吧,先换上。”叶祺说。南方还没有入冬,但北方已经上冻,温差巨大,必须要换了棉衣才能出行。
“带了。找卫生间吧。哪个箱子是你的?”
两人的旅行箱是一起买的同款,没做标识,里面塞的都是衣物,重量差不多,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打开看看。”叶祺一边说一边把手头的旅行箱放倒打开了。一掀盖子就看到了黑色的棉大衣,是蓝山的。余光瞥了一眼盖子网兜里塞的证件,把箱子盖好,推给了蓝山。
两人各自拉着旅行箱去卫生间把棉衣换上。
叶祺换好衣服又犹豫半天,给医院打了电话。与其自己每天提心吊胆,不如干脆问个明白,“死”的安心。原本今天出检查结果,但她没办法去取,又不想让单斯言他们知道,只能按着单子上留的电话去咨询。
对方正在查询她的检验单,叶祺穿着棉衣站在开着中央空调的卫生间里,浑身笼罩着一层寒意,战战兢兢地拿着手机,感觉心脏在极速跳动,像是死刑犯在等待法官的宣判。
是的,死刑犯的感觉,她几乎对结果不抱任何希望了——哪有她刚去做了检查,就知道了又唐依依带有遗传病基因,晚上就得知父亲病重的消息。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总是有道理的。
“叶祺是吧,一切正常。”手机听筒里传来声音,如同天籁,让叶祺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或者脑子也出现了幻觉。
“不好意思,请问这个检查是谁的?”她竟然傻兮兮地反问。
“叶祺。你不是叶祺吗?”
“我是,我是叶祺。检查结果是……没问题?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吗?”
“你想有什么问题吗?双胞胎,多少人想要要不来呢,你太紧张了吧。”
“谢谢。谢谢。谢谢……”叶祺不知道说了多少声谢谢,直到对方挂了电话。
“哈哈……没事儿……哈哈……没事儿……我的宝贝儿……没事儿……”她小声嘟囔着、哆哆嗦嗦地把手机放进衣兜里,在旁边不少女性诧异的注视之下,拉着旅行箱出了卫生间。
蓝山在外面拦住一个看似要进卫生间的女性,正跟她描述叶祺的相貌和衣着。因为叶祺进去的时间太长,所以有些着急,以为她晕机的症状还没有退,正在卫生间里吐呢。
叶祺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蓝山的视线里,眼睛里闪着光,脸上带着笑,一身突兀的轻松感。
蓝山莫名觉得心跳漏了一拍,机械地谢了那位陌生的女性,就那么愣愣地看着叶祺——一个父亲病重的女儿是不可能摆出这样的表情的,蓝山慌了。
“叶……祺,你没事吧?是,是接到家里的……通知了吗?”他以为,叶祺的父亲已经不在了。
激动之后,叶祺觉得眼前有些发黑,一阵虚汗透了出来,勉强拉着旅行箱挪到蓝山身边,扑到他怀里,完全无视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虚弱地说:“我没力气了,好冷,抱我找个地方坐坐。”
蓝山立刻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有一层细汗,很凉。
“你怎么了,别吓我。”
“没什么,只是突然没了力气,让我先躺一下。”她把头埋在他肩膀处,说道。
“是你家里……”蓝山试探着问。
“不是……就是累……”叶祺努力支撑着身体,见蓝山始终不动地方,只好自己挣扎着去扶旅行箱的把手,想找个地方坐一下。
蓝山见她的动作,明显认为自己不值得依靠,又想自己解决,赶紧把她抱起来,直奔最近的一片等候区,找个座椅把她安置好。
“旅行箱……”叶祺低声提醒他。
蓝山听话地把两个旅行箱都拖了过来。
旁边休息的旅客见叶祺萎靡的模样,自动给她让了两个空位,蓝山感谢之后,让叶祺躺了下去,继续枕着自己的大腿。
浑身一接触座椅,叶祺强挺着的精神就完全松懈了。这一个月她一直扛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在终于得知自己和孩子都健康的情况下,强大的精神力轰然消失,脑子里一阵天旋地转,昏过去之前,叶祺说了一句:“半个小时后叫醒我。”
“叶祺!叶祺!”蓝山倒是很守时,真的在半个小时后叫醒叶祺。看着她明显的黑眼圈,原本不想叫,但他们还得继续赶路,不知道长途客车什么时候发车,必须问叶祺。
虽然只有半个小时,但因为是昏睡,睡眠效果倒是非常好,叶祺觉得体力精力都恢复不少,尤其是一大心病解决了,思想压力没那么大,自然精神就好了许多。
“还晕吗?”蓝山一直以为叶祺是严重晕机,才有这一系列的反应,完全没有多想。
“好多了。”叶祺笑着回答。
蓝山一愣,这是唱的哪出?从昨天半夜到现在,两人连说话的语气都冷冰冰的,除了刚才从卫生间出来那个诡秘的笑容,怎么这会儿又突然对自己笑了起来。
叶祺没察觉到蓝山的异样,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因为是一大早的飞机,没误点,现在还不到早上10点。
“走吧,我们先去火车站。”说完,叶祺站起来,拉过旅行箱便走。
不是长途客车站吗?蓝山一头雾水,跟着她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