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漾有开饺子馆的经验,又有了唐依依给的十万块钱,便开始物色店面。寸土寸金的地方,又都是老街坊,大部分店面都已经做得很熟,小饭馆的店面很难找。
找了几个月,才终于在一条老街上找到一家急着转让的店面。
地段还不错,居民区,旁边挨着小学、初中和高中,还有一间大医院,人流量不少。但听周围的人说,这个店面经常转手,每家都因为赚不到钱做不长久。
陈漾花了一些时间分析原因,觉得是他们不够有特色。这条街上经营得时间长的店面,彼此的主营菜色都不一样,大部分还属于本地口味,另外几个是连锁店,早就有长期的口碑基础,所以回头客众多。
对方因为亏本严重所以急着找人接手止损,没要转让费,直接顶了他的月租就完事。陈漾在菜市场旁边蹲着等活儿的装修工里面,挑了两个老乡,请他们帮自己装修。
对方见他残着一条腿还带着一个孩子,报价很厚道。一边忙着装修,陈漾一边找广告店做招牌和菜单。见到一家广告店的玻璃窗上贴着各式成功案例,觉得很有参考价值,设计风格也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便定了这一家。
正在和老板详细描述自己的要求,快递员推门进来取件。陈漾抬头一看,竟然是蓝山。
蓝山对陈漾的印象也相当深刻,两人几乎同时说了一句“是你。”
方义鸣看出两人认识,很大方地给陈漾一个折扣价,蓝山急着取件,只记下了陈漾新店的地址,便急匆匆走了。倒是陈漾和方义鸣聊了聊他们认识的经过,但关于唐依依的事情,却一个字都没提。
都是从外地来这里打拼求生活的人,难得有缘碰到一次又一次,陈漾的饭馆地址离大家住处都不远,很快就和他熟络起来。
经过紧张的抢时间装修、布置,陈漾的饺子馆很快便开张营业。开业当天蓝山、叶祺、方义鸣、单斯言、方舒尔都去捧场充人气,蓝山手底下那些走不开的快递员就轮班去;单斯言还打电话给唐依依,请她也带一些熟悉的人过来撑场面。
唐依依的新戏刚杀青几天,正在家休息。接到单斯言电话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找什么借口拒绝,但嘴上偏偏顺着单斯言的思路应承了下来,懊恼地直跺脚。
她不想再和陈漾有什么牵扯,但内心里确实想偷偷看上孩子一眼,总觉得要亲眼看到孩子是健康的,心里才能踏实。也许是老天爷给自己的一个机会,让她见一眼亲生的儿子。
简单收拾一下自己,化了个淡妆,戴一副挡住半张脸的硕大墨镜,穿了一身休闲服,便步行去陈漾的饺子馆。越是遮遮掩掩越让人好奇,大大方方反而不会惹人注意。她安慰自己。
等她赶到的时候,几位老邻居已经坐了一大桌。一见她到来,蓝山立刻朝着厨房的方向喊:“陈老板,客人来齐了,上饺子吧。”
唐依依虽然向着众人热情地打招呼,但心思和目光却都集中在坐在门口收银台的男孩身上。
一身衣服已经旧了,但洗得很干净。头发剃得很短,显得脑袋圆圆的非常可爱。仔细看长相的话,竟然有五分像她,尤其是鼻子以上的部分。
如果这辈子看不到,唐依依充其量不过是在脑子里想象一下他的模样,没有特别迫切想亲近的感觉。可一旦看到了,那种天然的母性似乎就瞬间爆发了,突然特别想抱抱他,亲亲他。
脚步随着思绪一滞,差点走成顺拐。这些年她也着实历练出来了,马上就调整了情绪,一边放慢了脚步,一边笑着问众人:“这是老板家的小孩儿?这么小就能收银了?”
正巧陈漾一手拄拐,一手端着饺子出来,还没有认出带着墨镜的唐依依,带着骄傲顺口就回答一句:“啊,我儿子,6周岁啦,认得钱数,还会用计算器,下半年就准备让他上学了。”
好在墨镜遮住了唐依依满脸的不自在,也没有再接话。
“把墨镜摘了吧,又没别人,怕谁认出你来啊?”单斯言对着她比量摘眼镜的动作。
唐依依不自然地牵动嘴角笑了一下,走到给她留的座位上坐下,从墨镜里看了陈漾最后一眼,摘下了墨镜。
陈漾听着新进门的女客人声音熟,却没想到会是她,一惊之下手一抖,饺子盘子滑落到桌面上,还好原本也要接触桌面了,饺子并没有洒出来。
唐依依却处变不惊一般坐着,歪头看墙上挂的几幅装饰画。心想:这个男人不管到哪里,怎么落魄,都保持着讲究的生活态度。
“陈老板看到依……罗蔓真人也吓一跳吧。”方义鸣以为陈漾知道罗蔓大名,调侃道。
“啊?啊!是啊,第一次见真人。”陈漾敷衍着说完,赶紧退回厨房。
“还指望你能带些人来呢,结果就你一个。”叶祺佯装埋怨唐依依。
“我正休假,可不就一个人来嘛。”唐依依说着,拿起了筷子。陈漾包的饺子,有6年多没有吃过了。曾经还发誓再也不想见他,现在不止见到了,甚至又吃到了他的手艺,命运,真是让人无所适从。
“陈小幺,过来一起吃。”蓝山向着孩子招手。
“他叫‘陈小妖’?”唐依依心里抵触,这是什么名字。
“大名陈尧,尧舜禹的尧,小名小幺。”蓝山解释。
唐依依顺理成章地转身看她的儿子向她走来,一瘸一瘸的。
“他的腿?”唐依依心里的惊惧难以自持,心疼得问了出来。
“听说是地震的时候砸的,还好不算严重。”单斯言解释。
然而唐依依很清楚,这不是地震伤的,充其量地震只是诱发因素,她的儿子,到底还是没有摆脱家族命运的魔咒。一瞬间,各种伤心的过往涌上心头,完全没了食欲,只剩下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坐我旁边好不好。”方舒尔主动要求。
“小弟弟要照顾店面呢,坐外面吧。”方义鸣阻止了女儿。陈尧腿脚不便,他怕自己女儿太活泼,不小心碰伤了他。
“来,坐阿姨旁边。”单斯言拉过一把椅子,加在她和唐依依之间。
儿子近在咫尺,唐依依内心几乎要崩溃。伸出手爱怜地抚摸着儿子的小脑袋,说了一句:“可怜的孩子,命真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