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单斯言接到了解聘通知,园长到底还是没有保住她的工作,即使她是孩子们最喜欢的绘画课老师。
当初从家里出来打工,也尝过学历低被人歧视的感觉;后来做了全职家庭主妇,最重要的工作变成了“生孩子”,然而她没“条件”完成工作被扫地出门;现在,又一次因为自己的学历问题失去了工作……
虽然她已经在叶祺和方义鸣的店铺里兼职做设计,但自卑和挫败感还是有的。
叶祺对于她被解聘的事,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同情,她不是唯学历论的人,自然也不会因为学历低就看扁人。
蓝山学历不高,目前是四个人里赚钱最多的小老板。
方义鸣也是职业技校毕业,人家很早就开了广告公司,辉煌的时候能贷款买别墅;即便现在没了往日风光,但也并不是收入少,而是支出大,只别墅的每月按揭还款,就几乎占了他85%的收入。
唐依依就更不用说了,她原本是做什么的,大家心照不宣。如今做了演员,已混得小有名气,倒是真应了一句话——“野鸡”变凤凰。
叶祺在几人当中学历最高,但就店铺本身所赚的纯利润来说,却是最低的。
当叶祺把这些和单斯言都说了一遍(对唐依依的形容词只是在她心里,嘴里说的是“麻雀变凤凰”),她突然觉得叶祺说得挺有道理。学历可以是加分项,但并不是决定成败的必须项。
原本叶祺让她休息一个星期再开始设计,但她第二天就拿起了画笔。这十多年断断续续,总是开局顺利,结果失败。她堵上一口气,就陪着叶祺做这种小本生意的材料包,到底要看看自己能不能从山脚爬到山上去。
有了单斯言的全职加入,叶祺省了不少设计的时间,但制作还得靠她一个。单斯言虽然在服装厂做过车工,但她只会操作缝纫机,手工不在行。做也是可以做的,但实在不好看,这一块还得叶祺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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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山送完某商业楼的快递出来后,又看到了那对父子。
每天中午他们都会在这的物业门口支起一个小摊子,专门卖煎饺子,这里人都叫锅贴,虽然它起来就是煎饺子。
那父亲坐在椅子上,长得很英俊,至少年轻十年的话,肯定是英俊的。现在年纪有些大,看起来四十出头,有些黑,非常瘦,气质很好,看起来受过良好的教育。即使身上穿着再普通不过,还是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身上系着的白色围裙都是一尘不染的,手上还戴着一次性手套。
孩子是个男孩,大概四五岁年纪,也被父亲照顾得很好,衣服裤子鞋子没有农村小孩那样“不修边幅”,很是整齐。不能帮父亲做什么,只是自己围着小摊子周围找乐子,走起路来右腿稍微有些跛。
地上有一个小小的发条青蛙玩具正在蹦跶,孩子一边追,手里一边还在拧着另一个小玩具的发条。随后停下来,把玩具放到地上。
玩具是一辆小小的坦克车,上满了发条,刚被放开,就一溜烟“开”了出去,横穿过步行道,跌下马路牙子,进了非机动车道,竟然还能往前开。
孩子“格格”笑着追了出去。
“危险。”蓝山本能地叫了一句。非机动车道目前车辆较少,还不存在即刻的危险。
那父亲正在忙着把准备好的饺子从箱子里拿出来,听到提醒,一抬头就看到孩子已经进入了非机动车道,喊了一声:“幺儿,回来。”
孩子没听他的,径直追到了非机动车道和机动车道之间的护栏处,从栅栏缝隙里伸着胳膊去够停在机动车道的小坦克。
“回来!”父亲有些生气,吼了一句。儿子仍旧没有听。
父亲无奈地叹了口气,把饺子放回箱子里,摘掉一次性手套,随手关闭了锅贴炉子的煤气开关,从椅子后背上取过一只拐杖,单手支拐朝着儿子走过去。
蓝山平常都是扫他们一眼便离开,竟然没发现这位父亲是个残疾人。今天才看到,他失去了左小腿。
他快步跑去非机动车道,帮孩子捡回了小坦克,又把他抱回到父亲身边。
那父亲连忙拉着孩子向他道谢。近距离下,蓝山看到他左脸有几道伤疤。
“是出来打工的吗?”蓝山问。
男人按住孩子的肩膀,犹豫了一下,点头回答:“嗯。”
“为什么不把孩子留在老家,这样带着太危险了。”
“老家没人了……地震……都死了。”男人脸色暗淡了一下。
“这么老远,怎么想到来这里找生计?”蓝山不解为什么腿脚不便还要外出这么远打工。
“啥都震没了,申请不上低保,房子塌了贷款还得还……老家附近也没啥可去的地方,来大城市机会更多一些嘛。”
男人回到摊子前,把拐杖重新放回到椅背后面,坐回到椅子上。给铁锅加热后,重新戴上手套,刷了薄薄一层油,从箱子里分好的一盒一盒的饺子盒中拿出一盒,用筷子把饺子夹着放到铁板上,摆得整整齐齐。
“找亲戚。”孩子正蹲在地上玩青蛙玩具,突然冒出一句。
蓝山对孩子笑了笑,没理会他的童言童语。
“孩子几岁了?”
“五岁多,有些淘气。”
“男孩儿,活泼些好。”蓝山说得很有经验似的,然而自己还没有当上爹。现在看到小孩子只有羡慕的份儿,撬不开叶祺的心,孩子只能是幻想。
“摆这样的摊子赚钱吗?”
“就是个辛苦钱,还能养活孩子。”
“什么时候过来的?”
“今年年后。”
“找亲戚。”孩子又冒出一句。
“这边有亲戚?”看到孩子总强调这一句,蓝山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没有。”男人连忙否认并解释:“孩子之前不想离开老家,我骗他说这里有亲戚可以投奔,有吃有住有玩的,他才肯来。”
“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小孩子真不能骗。”
“时间久了就会忘的。”男人一边说一边拿小喷壶给饺子喷水。
旁边走上来几个下班出来吃饭的年轻女孩,向男人说道:“老板,来30个锅贴,打三个包。”
“好,稍等,再有三分钟就出锅。”男人招呼着。
蓝山看他忙碌起来,又看了看自娱自乐的男孩,不再打扰他们,静静地骑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