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顾荞总是嫌蜡烛、油灯的亮度不够,为保护好自己的视力,入夜之后,她从来不在昏黄的烛光下用眼。
然而,此刻房内虽说有两只花烛照明,但顾荞却觉得光线太亮。
“吱呀——”门轴转动,旋即又听“砰——”的一声,门似乎又被阖上。
顾荞睁开眼睛,支棱起耳朵,发现房里似乎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她“腾”的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张望了一会儿,然后又踩着绣花鞋“踢踢跶跶”绕到屏风后边。这儿除了楚君墨换下的那身朝服之外,别无他物。
一时间,顾荞似乎还未缓过神来:他在新婚夜,就这么丢下新婚妻子走了?
丧心病狂!这男人简直太没有责任感!太不敬业了!
感觉到自尊心受到伤害的顾荞,气哼哼往凳子上一坐,倒了盏茶,咕噜噜一气喝完,早已凉透的茶水被灌入腹中,心头的焦躁似乎也得到了缓解。
手指无意识的把玩着茶盏,待静下心之后,顾荞凝眉深思:自己究竟打算怎么办?
远的不说,就说明天的事吧……
她侧过脸来往床铺上扫了一眼,大红的铺子上,那块洁白的元帕异常刺眼。
现在估计整个将军府的人都该知道自己在新婚夜独守空房的事,如果这个时代也有八卦杂志的话,顾荞觉得,那本杂志的大封面上,一张楚大将军酷帅的特写照上附一张穿着嫁衣、看似愁容满面的自己。旁边注着醒目的大标题:“揭秘骠骑大将军那些不为人知的情史!”,下边另附一行小字:“大将军洞房花烛夜摔门而出,撇下新夫人独守空房,是旧情难忘?还是因爱生恨?”
自己不得宠,已经成了无法逆转、并无法掩盖的事实。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顾荞揉了揉脸:别想了,早点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开始不知道还有几场恶战要打呢!
想起那个眼神不善的老妇人、白莲花婉婷姑娘以及还不曾正面接触过的姨娘们……
烦——
顾荞一头扎进柔软的床铺,扯过锦被蒙住脑袋。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累了,不多时,便看她抱着锦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顾荞这边倒是睡得香甜,可整个将军府暗地里已经炸开了锅。
先前守在新房外边的老麽麽,楚君墨前脚一走,她后脚就让身边的小丫鬟去老夫人那儿报了信。而她自己则是继续守在外头,直到一个丫鬟匆匆跑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她这才离开回到老夫人那边。
丫鬟走入屋内,对着正闭目养神的老妇人行礼道:“老太太,杨麽麽回来了。”
“嗯。”老夫人应了一声,意识身旁跪着捶腿的丫鬟继续,却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
杨麽麽进了屋,直接走到老夫人身边,微微弯腰,说道:“老太太。”
“伯鸿在哪儿过夜?”老夫人问了一句。
“回老太太话,大爷去的是清竹苑。”清竹苑是楚君墨自己的住处,苑中有士兵把守,除了他靡下的亲信,任何人都不得入内,就连老夫人也没进过一次。
闻得此言,老夫人蓦地睁开眼睛,面露不满之色,又问道:“那这次回京之后,他可去过萍儿她们那边?”
杨麽麽摇了摇头,“回老太太话,不曾。”
老夫人闭上眼睛,放低了声音,说道:“你说他是怎么想的?”好不容易说服他娶继室,可他竟然无视了婉婷,弄了这么一个东西进门!
顾家二姑娘与高家三公子,可是京中都知道的一对璧人。
虽然顾家二姑娘是闺中典范,可老夫人心里总是有根刺,总觉得那姑娘心里头早就有了别人,嫁进来也不会真心对自己儿子,更不会恪守妇道,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大爷的心思,奴婢又怎敢揣测……”
“那就等着吧,看她能在这府上掀起多大的浪来。”只要儿子不将她放心上,那么自己就有无数种法子去收拾她!
杨麽麽犹豫了一下,说道:“大爷离开之后,新夫人不吵也不闹,似乎还挺高兴,吃了点茶之后,便自己一个人睡了。奴婢离开的时候,她还打着呼噜哩。”
老夫人眉头紧锁,对顾荞的不喜又多了几分。
看了老夫人的脸色,杨麽麽赶紧又道:“老太太,别说奴婢多嘴,奴婢觉得,正紧的姑娘家,谁遇上这种事情会高兴?只怕新夫人她……”话到此处,她欲言又止。
她的意思,与老夫人不谋而合。
不是清白之身,才会因为躲过洞房而高兴。
同样关注顾荞的,除了那些女人,还有一个楚二爷。
自打他从新房中走出来之后,便一直“魂不守舍”,也怪他自己平日不关系“八卦”,若不然,他又怎不会知道,顾荞就是顾家二姑娘呢?
虽说他对顾荞并无男女之情,可忽然间知道她成了自己的新嫂嫂,心理上难免有些怪异。
往后每日见面,又该如何相处?
正当楚二爷为此烦神的时候,就看玉书和另一个小厮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
“在聊什么呢?”楚二爷将手里的书搁下,笑着走到他们身旁。
玉书与那个小厮顿然一惊,二人跳起,往后退了一步。
“没什么……”二人都有些心虚,毕竟说主子闲话被逮住可不是什么好事。
楚仲云也不与他们计较:“玉书,我交代之事你可办妥?”
玉书道:“公子交代的,玉书自当办妥,那些个瓦罐,白瓷茶盏都已备齐。只是玉书愚钝,府中各式上等美器俱齐,为何公子却要那些个普通的茶器?”
楚仲云笑道:“这你可就不懂了!”
玉书抓着脑袋憨笑两声,道:“所以公子才是公子!”
随后,楚仲云命小厮用新备的茶器煮一壶茶,他端起白瓷茶盏,撇了撇碗盖,轻啜一口,却怎的也不是那日在竹林小筑之时的茶味,明明同是一样的茶,一样的瓦罐,白瓷茶盏,茶味儿却差了许多。
是喝茶的人不同的缘故么?
楚仲云思量着,想起在竹林小筑的那段时间,不觉眉头舒展,目中含笑。
玉书道:“公子有甚喜事?”
楚仲云放下茶盏道:“想起一故人。”
“是心上人?”玉书眼睛一亮。
楚仲云猛然一怔,“别胡说!”
玉书撇撇嘴,嘟囔道:“公子也该成亲了……”不知怎的,玉书又扯到了顾荞,他叹一声道,“唉,方才大伙都在说,大公子去了清竹苑,新夫人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