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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八、老三打斗性命相搏 礼太叙述叔侄互称

十一年后的仲冬满月之夜,皓月当空。寒光下远近的田坂、山岗和村庄都被蒙上了一层白霜了,天地一色。村庄里传来鸡啼声,山头上传来野兽的叫声,天空中传来雁鸣声。

在这窑上汪家和坂上王家之间的小河水坝边的山岗上,松树林里排列着六堆旧坟和一堆新坟。新坟埋的是烟老二汪天水,旧坟是十一年前械斗中死去的窑上汪家的七个人。最西边的是水牯牛夫妇合葬的坟墓。坟前,松树下站立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他的眼睛一直是向山脚下的水坝方向望去。当他听到小河东边的河堤上有两只在那里过夜的野鸡尖叫惊飞时,便转身对一堆新坟一旁边的一堆大坟弯腰烧纸点香了。

野鸡惊飞处,一个个子不高的人背着一布袋匆匆地来到水坝边。那人过了水坝,又走过干涸的水渠,来到了离坟不远的旁山路边,四处看过后望着山坡上坟地前的年轻人停住了脚步。月光下可以看清走来人就是刀老三乔福多,他比以前老了些,头增添了不少白发,但人胖了,白了。他向坡上发话道了:“喂,在那坟堆里的装神弄鬼的是预约我的人吗?”

“是,你上来吧。”乔福多从声音中可以听得出说话的是个年轻人,听他说话的语气平和,没有说什么恶意。但是,他还是警惕地又一次看过四周后才走了过去。

那年轻人在乔福多来到之时在新坟的石碑前重新燃起了纸,那石碑上的文字“考故王公天水之墓”清晰可见。可是,乔福多留意的是四周和站在对面的年轻人。

寒光下,他们两个相互看清了对方。乔福多不认识对方,对方举手抱拳施礼说:“我叫礼太,是这窑上人,我们两个村子已经十一年没有任何交往了,因此,我与你很陌生……”。

乔福多冷冰冰地说:“我不管你礼太礼小。你只说约我半夜三更来此干什么?”

“那你自己说吧。”

“十多年来,从来没有人知道我,也没有人打扰过我,我逍遥自在。你找我,没有好事,我很不高兴。如果说你没有事,作弄我,你就死得快。”

“我约你来,自然有事,你先看看这地上躺着的是谁?”礼太说着用手指向后。

“不用你说,我清楚,那堆大坟是水牯师父夫妇,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是他儿子?”

“对,这也没有猜错。”

乔福多停了一下说;“当年械斗时,你还小,看在水牯师父的面子上,我同你说说。那年械斗,窑上人是坂上人搞得很惨。后来,窑上人告状,官府开始捉拿坂上有责任的男性,有责任的跑了。后来,见成年男性就抓,男性跑了,就抓妇女。白天抓不到人,晚上抓。村里抓不到人,田坂上抓。整整抓了两个月。官府捉人正是收割时,白天,田坂上很难见到人,听不到禾斛响。收割也是在晚上,都是提心吊胆的。可是,老天爷又与我们地方过不去,十多天里一天一场大雨。收割回来的发芽,没有收割的也发芽。坂上抢了你们的财物,全部归还了。你们村子里在械斗中死去的人,要给钱;我们村在械斗中死去的人,也要给钱。官府抓了我们三七二十一个人,至少的都关了三个月,号子中死了两个,判刑判了六个。这一切都要钱,官府还罚了我们的钱。当时,我们村很惨。”

“两个村没有协调好,两个村人又都是各顾各,不顾对方。因此,出现了械斗。”

“我做人一直本分,来到这里后,我没有介入那场械斗,我也没有去领取械斗中抢来的东西。可是,你们窑上人告状,我受到了连累。官府捉人时,我也躲;赔钱时,我也赔;事后,全村男性到这里向你父母等人祭拜时,我也到。”

“现在好了,两个村以后不会发生械斗了,我们的姓氏也改回来了。”

“这一切你都知道,我说废话了。现在言归正传了,这么冷的天,你在这里祭鬼,还把我这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叫来,是谁叫你这样做的?”

“是有人叫我约你来,要你认识一个人。”

乔福多四下再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正要问,礼太却拿起几张草纸,放在新坟前烧了起来。然后问道:“现在,总该看到了吧?”

乔福多看过,再擦了擦眼睛上前看过后惊叫起来说:“这个王天水,是我二兄汪天水吗?”

礼太点了点头。乔福多将背上的包一丢,上前一把抓住礼太胸前的衣服问:“他在你村子里。你这小子,他在世时,他不来找我,你为什么不来告诉我?”

“你不应当问我,应当问你自己。”

“我是有错,那只是一时的错,而你是十一年的错,知道吗?”乔福多松手时,将礼太推了很远。接着又说:“哦,我知道了,他原来和王知县、水牯师父是堂兄弟。怪不得,王知县对他那么好,怪不得他很快就追到这里来了。我怎么就不会想到这一点呢?”乔福多拍打着自己的脑门,气得不停地哼哼叫。然后,他问礼大说:“他的父亲二十出头到我们石场来,娶妻生子一直到与大家分手,四十多年中从来没有讲过自己是哪里人,没有讲过自己的事。这是为什么?”

“很简单,我大祖父在这里有命案呀,当然不会说什么给自己给地方上惹是生非。”

乔福多平静而真诚地说:“你可以为我讲讲他们的事吗?”

礼太的师父总是说他心态出了问题,可能与无形鬼手有关,不由说:“你得亲口说出你的尊姓大名来。”

乔福多摇了摇头说:“唉,我对你真是无奈,告诉你,我叫乔福多,绰号‘刀老三’。”

礼太想他的思维很正常,于是说:“我大祖父年轻的时候,有一年五、六月间,一连下了近两个月的雨,很多人没有柴烧了。坂上的人经常来偷了我们的窑柴。

“一次,坂上四个年轻的在晚上来偷柴,被我大祖父捉了个现场。在农村都是说偷柴偷草不是贼,我们小地方人更不敢罚大地方的人,只能是叫他们走。可是,那些偷柴的说家中实在无柴烧火了,死皮赖脸地求着。大祖父于是给了一点他们,叫他们再不要来了。他们走到半路上,又来了两个偷柴的,笑他们四个人太窝囊了,太丢人了。因此,他们四个又倒回来了。原先的四个陪我大祖父打牌,后来的两个就偷。我大祖父防了他们这一招,打了一会儿出来巡逻,当场抓住了那两个。那两个操起挑柴的枪担就打,打牌的几个也来帮着。我大祖父夺过一根枪担与他们的对打。晚上又看不见,打斗中把枪担当成木棍。不想把尖端剌伤人,改用粗的一端撞人。可是,那是挑柴的枪担,两头是尖,而且两头都有铁尖。这一撞,剌进了其中一个的胸膛。其他人见了,全跑了。

“窑离我们住处有三、四百来步路,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我大祖父进村一说,大家决定,给盘缠叫我大祖父在天亮之前离开村子,到外面先躲几年再说。

“坂上那些偷柴的跑回去后,当晚谁也不敢告诉死者家人。到第二天,死者家人上门追问才知道了。坂上来人,我们村里人说半点不知,他们几个人也说我们村子里人当时都不知道。他们向官府告我大祖父,我们村里人通过官府向对方要人。双方的知县都来了,由于对我大祖父,死没有见尸,生没有见人,杀人的工具又是他们自己人的。对此,双方的知县商议后,判我们村子给棺材钱,他们几个偷柴的出安葬钱,等到找到我大祖父后再说。

“我大祖父出走后,流落到很多地方。他在你那石场娶妻生子后到过家乡,我大伯父也就是我师父在结婚后也到过,但仅有我一家人知道。”

“他不说自己的身世,可以理解。礼太,我告诉你,我伤害了你师父,砍残了你师父,在他醒来时,我在一边偷看,流泪了。看到他用烟枪扒过自己的那已经斩断了的双脚,然后,丢得很远,并且有一只就丢在我的面前。我哭了,但发现他平静得很,我不敢过去,于是回到村子里叫了一个人同我去说服他。可是,我带着一个人赶到时,刚刚倾盆大雨,人不在了。这前后不到半个时辰,他是怎么到你家去的?”

“那天,正是两个村械斗的日子。早餐后,妈妈安排我去姐姐家住几天。经过亭子时,我发现了他。通过谈话,我知道他是我大伯。刚好我姐姐、姐夫来了,把他背到了我家,刚刚到家就下倾盆大雨了。从此,他与我生活在一起。这十一年中,全村人也只有两个与我一同学武的人知道。”

“他十多年来,生活得快乐吗?”

“如实说,不快乐。他白天从不出门。晚上,经常一个人会到我父亲坟前来坐,甚至在这坟山上过夜,象这样的天都会来。他喜欢这里,说这片林子前面有小河,两边是村庄,看得到水流鱼跳,听得到鸟唱人欢。叫我在他死后就葬在我父母亲的旁边。”

“是呀,这里坐北朝南,背风向阳。四季都有景致,春华秋实冬暖夏凉。我也很喜欢这里呀。”

“当年械斗后,为了警示两个村今后争水的人,我村就将械斗中死去的人葬在这里。这里,本来是不准再葬坟的。甲长把我师父的情况一讲,全村人都同意了。”

乔福多充满着伤感地说:“两个村子靠得这么近,他知道我。可是,他不仅不到我那里去,并且把信息封锁得严严实实,一定恨我。”

“师父把你的一切都对我说了。对你说得最多的是说自己当时对你不辞而别心里有火,后来你的一切又增加了他的火。至于你把他砍残了,他说可能是那无形鬼手很邪,你有点走火入魔了,很可能把他当成了黄老头。说实话,他对这一切,放在了一边,希望你带头收复石场。我想,你应当猜的到。”

“那武功练成后很邪,越练越使人产生亢奋,睡不着觉,我早已把那武功忘记了。对于收复石场,你有什么想法?”

“我听师父的,完成师父的遗愿。”

乔福多沉默了一阵后,以教训人的口气说:“小子,我无能,你的师父比我也好不了多少。你一只井底之蛙,好也有限得很呀。不要去想石场一事,在这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比什么都好。”

“你有女儿,铁大伯有儿子,我师父的儿子有可能还在世,还有福星。他们一个个都长大了。”

“嘿,面对的不是一家,而是三家。石场还有六虎,涌山七个老板也还有活着的,黄山还有黄老头父子两个和几个高手。他们的后人不说,就凭这二十来个人,最差劲的都比我和你师父武功好。黄老头要杀人手都不要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师父没有告诉你?”

“师父说过。当年,我师父反对你与黄老头拼,你还怪我师父……”

“当年,我们已经是作定了死,就没有怕了。”

“收回自己的祖业是天经地义的事,现在,为什么要怕?”

“我警告你,小子,这是一条不归路!我不去,你也不能去。我们不去,我女儿以及他们一定活得好好的。”

“师父说了,石场那份基业是你们父辈开创的。你手上失去,你就要你承担收回石场的责任和义务。我受师父的委托来找你,你怕了,你不敢去了,太不应当。”

“我土都埋到过了这胸脯了,什么都不怕了,也什么都不想了。你不要再废口舌了,都回去吧。”

“哀莫大于心死。我本当叫你叔叔,但在此,我叫你乔福多。你除了死,否则,……”

“小子,太没大没小了。你师父可不是没大没小的人。”礼太听后说:“乔福多,告诉你,正是师父叫我这样说的,怎么样?”

乔福多用手点着礼太说:“我明白地告诉你,除非我乔福多死了。否则,你去不了。”

礼太拉开了距离说:“我师父也考虑过这一点,我们开始吧?”

“你与我打?不怕死?”

“我师父说过,你对于石场被人霸占了也不会甘心的。”

“小子,十多年过去了,人是会变的。我问你,你师父给了多少银票到你手中?”

“三千五百两。你还有多少?”

“老二没有私心呀,可是,我是花得差不多了。”乔福多说后从地上拿起草纸,走向汪天水的坟前烧起来,又点起香。作揖时说:“老二,看来,我和你的牛脾气徒弟的打斗在所难免了,生死谁也难说。我要说明的是,打不过我,他就别想去;打得过我,他去饶州,我什么都不管。”然后,在坟前插上。

他来到礼太父母坟前烧纸作揖插上香后说:“水牯师父,弟媳妇,今天,我与你们的儿子在你们面前打斗一场,我死了,我无话可说;你儿子或死或残,你俩也别记恨我”。

一时,他们两个在那坟前都站了个桩,亮出了掌。乔福多一个箭步上前,推了一掌,踢了两脚。礼太年轻气盛,硬是原地不动以手接下了。乔福多再次双掌全力推出,礼太也双手推出了一掌,他们两个都后退了几步。

“你还差远了。”乔福多说着跨步上前,一连攻出了十招。这都是他们的本门武功,礼太从容拆招。他们的打斗,一招一式,动作非常慢,但他们都全力拼着。只要一招不慎,就可能破头流血骨断。因此,乔福多喘气了,礼太也开始出汗了。乔福多一个侧身一脚平扫向礼太,被礼太接住,并顺势将他抛出足有一丈远。

乔福多站立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下压,气沉丹田,跃上了一松树,并向礼太招手。礼太跃上与他在松树上打了一阵,同时又打了下来。刚落地时,乔福多接着快速腾起,以掌化刀向礼太迎面劈来。礼太急闪身子躲过,给他一个直来横打,一手将他推出一丈外跌倒。礼太没有乘胜追打,而是看着乔福多慢慢地艰难地爬起来。只见他移步布袋,抽出了大篾刀,摆出了前冲的姿势。礼太也已拿出了做石匠用的铁锤和凿石的长铁凿。

对于乔福多早年的刀法,礼太的师父对他讲解的很详细。因此,礼太轻而易举地或移步躲开,或以长铁凿拔开。十多招后,乔福多没有败象却退远了。礼太知道他变招了,事实是这样。乔福多十多年来对汪天水说出“霍闪过海”和“雷公打猪”等招数都使在了刀法上,这招数进行了创新,刀不丢出而是前推,刀凝聚着全部的内功。无论对方手持什么兵器,只要碰到他的刀上,对方自己的兵器会震伤自己的五脏六腑,用得力气越大反震力就越大。

乔福多单手执刀,纵身向礼太推来。礼太识得这是“霍闪过海”的变招,对此,只能在退让中以长铁凿去挑拨,但对方威力十足,立即松手,凿子落于地。

乔福多接着又以“雷公打猪”劈来,礼太没有退让,选择了以铁锤实打硬拼,向上顶去,这硬碰硬,相碰的声音不大,但震力极大。乔福多的刀断了,礼太的铁锤也脱手了。他们各倒退了七、八步。

乔福多点了一下头,接着连环腿扫来,礼太一双手刚刚接住了他一只脚,还没有来得及推开。乔福多另一脚勾住向礼太,身子一个鹞子翻身倒地后,只见礼太被甩出一丈之外,重重地落在地上。乔福多一个鲤鱼打挺后,一跃而上并以拳猛击礼太的腹部。可是,几拳过后,发出了“哎哟”尖叫的却是乔福多,并且身子向后反弹起倒地,并叫道“我的眼全瞎了。”

原来礼太练就了一门绝技,先喝下一碗水,再吞下一小碗炒过的绿豆。打斗中,可以喷出杀伤对方。不过,他今天这一招是遭到了对方的拳击后而喷发出来的,杀伤力要小得多。

礼太上前正要扶他,他却大声说:“你杀吧,我解脱了”。

“师父都没有说要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再说,你比我辈份高,我不能杀你。你能走就自己走,不能走我就送你回去。不回去,就到我家住一些时候。”

“我这人很坏,作了很多坏事,你不能将我的一切告诉世人,更不能告诉我两个女儿。可以吗?”

“现在,你眼睛瞎了,打算怎么办?”乔福多却说:“你没有答应我呢。”

“按理说我应当叫你叔叔。我虽然没有叫,但我心里是这样看待的。谁人无过,谁人无错。师父都肯原谅你,我怎么会说你什么呢?”

“你必须发誓。否则,我不走。”

礼太摇了摇头说“好,好,我服了你,我发。如果我会讲你什么就会立即死。够了吧?”

“礼太,你的这一招,太好了。但是,不到关键时刻不能暴露,不能用。”礼太应过后,乔福多说:“我与你师父是生死兄弟,他的坟在那儿?你扶我过去,我对他说说话。”

礼太扶着他来到汪天水的坟前,他摸了过几遍石碑后叫了句“二哥,我是刀老三乔福多,你听到了吗?”然后,咳嗽了几声。礼太找来一块砖头,把几张纸垫上让他坐下。乔福多说:“二哥,我做了三件错事。第一,我不该不听你们的劝阻将女儿送走。怪我听算命瞎子,他说我女儿命硬,是灾星,上克兄长,下克弟弟。我女儿还没有出生时,我大儿子就夭折了;我女儿被送走了后,我小儿子夭折了,而且家庭毁灭了。二哥,对此,你一直骂我,骂了多少遍,我记不得。我明知错了,却从来不肯认错。”

礼太见他说着抽打自己的耳光,赶紧上前说:“叔叔,我师父已经听到了你认识到这点,他会高兴的。对于你女儿,我可以告诉她,你很后悔,她会原谅你的。”

这时,乔福多提高声音冲着礼太说;“小子,你发誓答应了我,就忘记了?你要知道,我女儿原谅我,但我不能原谅我自己。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去收复石场吗?我去了,肯定会见到我女儿,可是,我无脸见她,无脸见小凤,无脸见小字辈呀。去年正月,我女儿在这周围几个村子里叫喊你师父的绰号。她还在我地方上后面的大樟树下坐过,我偷偷地看过,并叫一个女孩子送去三个熟鸡蛋和一碗开水。她吃了一个,后来,走了。我流泪了,我流了几天的泪。”

礼太在他旁边也坐了下来说:“叔,你女儿到这里来找我师父,说明她与早年大岗街上那个铁匠相认了。那么,你女儿与铁蛋应当是见面了。”

“那是肯定的。”

“叔,我再问你。你与女儿最后见面时,她才八、九岁,这十多年没有见面,你怎么肯定那个女孩就是你的女儿?”

“她是九岁时,到过家里住过一段日子。但是,她是我女儿,我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是我女儿,这是绝对不会错的。”

“叔,我还要问你,你怎么就不会想到我大祖父原来是这里人?”

“原因很多,你师父来到这里后与我是在亭子里见面,我想如果他父亲的老家是这一带,肯定不会在亭子里过夜。同时,我认为他在附近就肯定会来找我。后来,我什么都不考虑了,安安静静在这里到老。”

乔福多扶着汪天水的墓碑又哭说着:“我第二件错事是,千不该,万不该杀了王知县。你说我是为了霸占他老婆是冤枉了我,我与他老婆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在这里,我将前因后果向你说说。王知县摸到了我包里的斗蓬,就怀疑我,认定我两个人作了几桩案子,后来被他证实了。他要我去自首,并且说我必须去自首。我告诉了他,叫他不要逼我,他坚持,我就杀了他。我杀了他后就后悔,我骂自己。俗话说‘一死、二走,万事皆了’,我完全可以不理他,走就是。我杀了他,可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把他老婆送到了坂上,但由于她没有生儿子,坂上不接受。为了她们母女能够安稳,我与他老婆以夫妻之名住了下来。人前,我们之间有说有笑;人后,我们各活各的,很难得说一、两句话。

“我们到坂上才十来天,就出现了械斗。我与她都没有加入械斗,但械斗后她却被官府捉去坐牢。经过我上下打点,她被关了近三个月就放了出来。其他无故的至少关了六、七个月才放出来。她从号子里出来还没有过半年就病倒了,再过了半年死了。她死的前三天才将女儿托附给我,才向我说明原来王知县是为了我们石场的事,将她送回老家,顺便报告巡抚。这是事实,因为,案卷和写给巡抚的信都在,我都看过。因此,我尽管为他老婆和他女儿付出了十多年的代价,但仍然很内疚。后来,我和本村的一个寡妇一起生活。这寡妇对我很好,但与小凤不相容。小凤说那寡妇对她不好,寡妇说小凤从来不叫她。我没有办法说服她们两个,只好与寡妇分开,小凤与同龄人很少玩耍,忧心重重。三年前,村里来了一个尼姑,小凤与她有说有笑,并坚持去尼姑庵。她现在在明月山,离这里不远,师父是静音,我到过那里,小凤没有出家为尼。”

“叔叔,小凤是否知道你不是她的父亲吗?”

乔福多摇了摇头,礼太说:“叔,小凤对这事情早晚会知道,你自己应当告诉她……”

“你给我住嘴,你不讲,哪个知道?你不要打岔,让我先把话对老二说完。”乔福多接着又说:“二哥,我自从杀了王知县后,自己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不再造恶了。你找到我后,你要证实王知县是我杀的,你要证实我与他老婆生活在一起。这偏偏是我不让你证实的,其原因是考虑你与王知县的感情,怕你受不了,我们兄弟要反目。这是我的错,我为什么不可以让你证实呢?我弄残了你,还差一点将你斩了。这不是我的本意,是你打了我,是我的错觉造成的。这是我的第三点错。后来,我发现那无形鬼手太伤神,可能那无形手是很邪的武功。

“这十多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念着你,想我们一起长大,想着我们二十多年来在一起维护家业的感情,想我们并肩在刀口和枪尖上冲锋陷阵的感情,想一天之中是你几次救了我的命的感情。你与我近在咫尺,而不与我联系,这是我伤害了你,也深沉地伤害了我自己。我该死,我应当死!”乔福多说到此又不停地抽打起自己的耳光来。

礼太赶紧抓住乔福多的手说:“叔叔,你一脸的血本来已经凝固了,这样一来又流血了。过去了的事,……”

“你知道什么?”

“叔,你年龄大,我年龄小。年龄小的人不能说年龄大的人,年龄大的人固执听不进年龄小的人说的话,但我还是想说你几句。可以吗?”

“可以。”

“对于你女儿一事,已经过去了,无法从头再来。怕就怕你不能承认是错,你认识到错了,就可以。至于你女儿原谅不原谅你,那是她的事,反正她已经长大了,凭她的良心,她以后也要作长辈。”

乔福多在认真地听,没有训斥他。礼太又接着说:“对于王知县的事,你是一时的罪过,但你默默地用十多年的时间来赎回罪过,什么人不能感动呢?至于我师父的问题,我说一句很不中听的话,你考虑了十多年还根本没有认识到你到底错在哪里。”

“你说我十多年来都还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你说。”

“你和我师父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了。我可以说,当你认识到杀王知县是错了的时候,如果他老婆拿刀杀你,你绝对不会反抗,反而会把脖子伸长一点。”

“我后来认识到我杀的是一个廉洁公平正义的知县,毁的是他一家。因此,我曾几次叫她杀了我,她一直是说杀了我她的丈夫不能复活。”

“你把我师父当黄老头杀残了,就是把他斩了,他都不会记恨你。问题是你送走女儿又不肯认错,你杀了王知县,并与他老婆生活在一起,你越瞒越造成他的误会。我师父被你砍残醒来时你不在他身边。这一切,他认定你没有人性。因此,他不来见你,也不准我来告诉你。”

“你这话象点穴一样,点到了要害。我谢谢你!”

礼太双手扶着他说;“好!叔叔,你说出了这句话,我师父听到了一定会高兴。古人就有朝闻夕死一说。”

乔福多高兴地说:“好一个朝闻夕死。只是,你用错了,用给我才对。”

礼太上前拉起乔福多说:“叔,现在一切的疙瘩已经解开了。这降霜结冰的天,太冷了,你坐在地上这么久,身体受不了。也快天亮了,我扶你起来先到我家住几天吧”。

乔福多推开礼太说:“二哥,这十一年来,我活着是为了赎罪。而你活的有意思,教了个徒弟。他的各方面的本事比我、比你都在上。收复石场是我们二人的心愿。对于来找我谈收复石场一事,我早就想好了。来的人各方面的本事不如我,只要答应不在这里干扰我的安静生活,我决不会伤害他。如果有我一样,我会支持的。”

“叔,你支持我收复石场?”

他站立了起来,对着礼太激动地说:“石场是我们的祖业,一个有一定能力的人去完成我们不能完成的事业,感谢都来不及,怎么会不支持呢?”

“叔,我太谢谢你了!”

“这谢字应当由我来说呀。礼太,你师父各方面的本事都比我高出一筹。他对于你去收复石场是怎样筹划的?”

“师父说我在找到失散的年轻人后,通过你女儿的师父去找唐知府。目的就是能够得到官府的默许、支持。”

“这点,与我想的是一样的,只是他不知道我有件东西。唐知府现在是江西巡抚了,据说他讲自己是唐伯虎的后人,他喜欢收藏。我这里有王知县收藏的唐伯虎的《仕女图》,你可以拿去送给他。”

“拿别人的东西去送人,不好吧?”

“他的老婆临死前将一切东西都交我全权处理。条件是帮助她女儿找一个如意郎君,为王家传宗接代。”

“这是你管的事,不我管。”

“我对事情的真相全说出来了,我是不会与小凤见面了。这事情就要由你来完成,完不成也要完成,是叔叔交给你的任务。”

礼太笑了笑说:“这个事情,我真无法去完成。”

“对于要她招郎进门一事,小凤自已知道,我手中有她母亲写的遗嘱。你要做的事情是:如果有人反对或男方毁约,你为她撑腰。”

礼太点头答应后,乔福多又说:“还有,如果你们收回了石场,她愿意去,你们都要善待她,平等给她股份。”

“严格地说来,我都是一个局外人。我说的有什么作用呢?”

“我已经写好了一封信,说明了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四家还有一万块银元。我就把那银元作为对王小凤父母亲的报酬转给王小凤。因为,她的父亲为我们做了很多,她的母亲还给了我很多为收复石场有用的东西。”

“王小凤知道吗?”

“她不知道。关于这笔钱,我请人画了两幅画,理解了这两幅画就可以找到这笔钱。我已经将一幅给了王小凤的师父,一幅我给你。”

“你把这两幅画一下给得王小凤就可以了,何必要我多事。”

“我要骂你了,你呀,笨得不能再笨了,你想想:第一,王小凤还是个小女孩子,我既要考虑这些银元的安全问题,也要考虑她的人身安全问题。第二,我怕万一王小凤出家,我答应过她母亲要王小凤为王知县传宗接代。第三,你们就是收回了石场,做房子和石场运作没有一大笔钱是绝对不行的,为此,你们就会去找她。第四,王小凤的师父武功高强,她师父作为不帮忙,但王小凤可以出力,你们收复石场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乔福多咳嗽了一阵后又问起关于收复厂的事汪天水还说了什么。礼太说;“师父说重点放在收回石场,可以想方设法让那几个老虎签订比武的合同,他们告到官府去也就不怕了。”

“对!烟老二跟我想的一致。另外,我给样东西你,这东西就是当年王知县收取的黄老头屠杀我们四家的证据,还有王知县写的案情报告,那上面有他的签字和盖章。这是最后一招,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要给别人看。”

“叔,我问你,王小凤的父亲王知县葬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

“叔,你怎么能说不知道?”

乔福多悲痛地说:“我不同你师父,他遇到事睡得着。我练了无形鬼手后,只要有一点事,就进入亢奋。当时,我一连几天都没有睡觉,人都是糊的。再则,我是在什么地方杀了王知县都不知道。只知道是从安仁往南昌的方向,离安仁石场过了一百里路。对于是谁安葬的,安葬在哪里,我一无所知。对此,你可以通过官府打听。”

“好,我会尽力去找。”

“你师父还说了什么?”

“叫我要寻找他们的仇家,要寻求江湖朋友帮助,对他们要各个击破。”

“很好。礼太,给你的东西包括我的银票都在包袱里,你去拿过来。

礼太走了过去,刚刚提起包袱,只听到乔福多大声喊道“二哥,我也来了”。只见乔福多早已跳起,头重重地撞在汪天水的墓碑上。礼太大声喊了句“叔”,跑过来后,乔福多已瘫于地。礼太一把扶起,他说:“礼太,你要注意好安全,叫他们都要注意好安全。万一不成,在强大的对手面前就退让。你师父原谅了我,我高兴。请你想办法将我安葬在你师父的旁边。”

礼太流泪了,点头答应。他却笑着说:“今天是我十三年来最高兴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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