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赶紧离开皇后处，又找了一个路上的小厮，问清楚了膳房的所在。
珊珊试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珊珊缓过神来，却听见窗外悉悉索索的说话声，“待我们到许都了，我便和父亲提亲。阿燕，往后你不必担心伯父不同意你我之间的事情。曹家已经不同往日了。”
“我晓得的。”
“我已经与父亲提过了，等了这么多年，阿燕，我们终于还是等到这一天了。”
“陛下宫选在即，听父亲说，大约是想让二妹入宫，若真是如此，一切也得等到二妹入宫之后再说。”
“没事，来日方长，我们还有许多的时间。二姑娘入宫了之后，我便去董家提亲。”
珊珊觉得这声音格外熟悉，于是耐不住心里的好奇，轻轻地支起了窗户，从缝中看去，一对青年男女背对着自己，相依坐在草坪之上。
女子是谁，珊珊是不太清楚，但那个男子是谁，珊珊却再清楚不过了。
那坚实的身躯，颀长的身影，还有略带磁性的声音，除了大哥曹昂，还会有谁？
珊珊赶紧捂住嘴，之前珊珊就猜测大哥已经有心上人，而且这个人定然会在洛阳，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猜中了。
珊珊忍不住在心里偷笑，觉得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似的让她兴奋。这种感觉就好像偷了腥的猫一样让人有种侥幸的幸福感。
珊珊还想继续偷听什么，却听见一声骨骼脆响，珊珊还没想明白这是什么声音，却已经惊动了热恋中的男女。
“谁？”
因为声音的来源并不远，珊珊还能听见一阵衣服袍子掀起来的风声。只是还不等珊珊作出反应，曹昂一把掀起了窗户，“珊珊？”
上一秒还沉浸在发现秘密的兴奋之中，下一刻就被抓包了。简直是直接在珊珊的身上浇了一盆冷水一般，既难过又尴尬。
“嘿嘿，大哥，这么晚了，你怎么有空来膳房啊！”珊珊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顾左右而言他，“今晚的星星还真不错是不是？特别适合幽会！”
曹昂见到是珊珊，真特么更尴尬了，脸都不自觉涨红起来，语气却还很严厉，“那你又怎么会来膳房？君子远庖厨，难不成郭先生没告诉你吗？”
世家女子，也几乎没有下厨的。
珊珊无法反驳，但这一点郭嘉还真没说，而且她和他都觉得这话简直是混账话，况且珊珊在东汉入膳房的第一遭还是郭嘉带的呢！
珊珊端着完成了的蔷薇露，“我又不是君子，为什么要远庖厨？我来是做这玩意儿来了，结果一不小心就看到大哥怀中美人如斯。”
曹昂皱着眉头，觉得头疼至极，怎么就一不小心惹上了珊珊这么个小鬼，搞得他真是不好解释。
珊珊却一副了然的样子，拍拍曹昂的肩膀，“安啦，良辰美景，此时不偷香窃玉，更待何时？换我是你，我肯定也把持不住的。”说完，还不忘给曹昂递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你少胡说八道！”简直不知道郭嘉到底都给珊珊教了什么东西，从前也不见她这般……这般……曹昂也想不出形容词来了。
珊珊却一点都不怕曹昂外厉内荏的样子，反而笑嘻嘻地跑到了那女子的面前，就着月光定睛一看，就认出这人来了。居然会是小董氏的姐姐大董氏，那一日大董氏当众给她解围，虽然也认错了她是婢女，但一点儿不妨碍珊珊对她的好感。
“嫂子好，我叫曹珊，在曹家的姊妹中排行第二。你也可以跟着大哥一样叫我珊珊，嘻嘻。”珊珊嬉皮笑脸，“嫂子，你长得真好看，怪不得总叫大哥念念不忘。”
董燕此时也已经认出了珊珊，听到她夸奖自己漂亮，本就已经十分害羞，更被她一句“嫂子”，羞得满脸通红，低身回了一个平礼，“曹妹妹好。”
珊珊觉得真有意思，这曹昂年纪也不小了，却喜欢动不动就脸红，这董燕也动不动就脸红，可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曹昂被暧昧的眼神打量得越发尴尬，“行了，你还不回去服侍郭先生？这么晚了，还在外头？也不晓得随身带个伺候的人，一个人就敢到处乱闯！”
珊珊却一点儿也没有放弃回去的意思，“我说大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忙着帮未来嫂子讨好我，然后收买我这个小姑子，好让我在母亲面前替嫂子美言几句才对吗？这么嫌弃我，就不怕我伺机报复啊？你可小心我到母亲面前去告状！”
“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我还不晓得？好意思对着你大哥趁火打劫？”曹昂伸手拍了一下珊珊还不到其腰间的小脑袋，“还不快回去睡觉！”
珊珊撇撇嘴，就知道把自己当小孩子哄，“见色忘友！不对，是见色忘妹！哼，以前你可都会亲自送我过去的。也对，美人在怀，你哪儿有空来管我啊！”
“行了，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珊珊吐了吐舌头，却也没停下脚步，转身就走。
曹昂见珊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膳房之后，才算舒了一口气，转而对着董燕道，“阿燕，珊珊虽然性子有些顽劣，却是对你没有恶意的！她也总是这般喜爱胡闹。”
董燕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却听见珊珊的小脑袋从膳房墙后探了出来，语气像极了炸毛的小猫，张牙舞爪的，“大哥，你完蛋了，你方才说我性情顽劣的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呢！”
董燕吓了一跳，曹昂简直要被珊珊整得抓狂了，“曹珊珊！”
珊珊转头就跑，曹昂简直哭笑不得，对这个妹子，他可当真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他转头去看董燕，却发现她掩着嘴角偷笑，眼神中的莹莹亮光照亮了曹昂的心，让他把最后一丝担心也化解了，他只怕董燕心里会不高兴珊珊，却不想董燕却很一点儿不反感珊珊的恶作剧，反而笑得花枝乱颤。
曹昂有些失神，“阿燕，我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你笑得这么开心了。”
曹家的内院不干净，但董家的内宅只会更乱，董燕是庶女，自然不比小董氏，加上董燕一心要等着曹昂，在董家也吃了不少的挂落。
董燕淡淡地笑着，“一切都会苦尽甘来了。”
“母亲为人温和，父亲持重，珊珊虽然顽皮了些，但将来也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也会对你好的！”这么多年的等待，他们曹家还未发迹的时候，董燕便用心待他，这样的情谊和真心实意，他绝对不会忘记的。
这一头，曹昂和董燕深情缱绻，那一头，珊珊藏在膳房的背后，手中端着蔷薇露，却差点没能端住给洒了。
她敛了所有的情绪，端着蔷薇露回到了郭嘉的马车，郭嘉已经靠着床榻小憩了，珊珊没有叫醒郭嘉，将蔷薇露轻轻放在了桌案之上，坐了下来。
她微微垂下眼帘，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情绪，担忧、酸楚、怜悯，或者是不甘？
如今是建安元年，按照《三国志》的记载，曹昂死于建安三年的宛城之战。
还有……
和她一同偷窥曹昂和董燕的人，会是谁呢？
曹丕？
不会。珊珊在心底否定了这个答案。曹丕的确有前科，但是她很熟悉曹丕的气息，那个人的行动气息和曹丕不同，而且应该是一个成年的男子了。
珊珊觉得自己的思绪很乱，而且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乱过。连她睡了一觉跑到了东汉这种事情，她都没有觉得自己的思绪有这般混乱过。甚至她觉得自己的头有些开始隐隐作痛。
白芷从车外进来，“姑娘，二公子差人来问，姑娘还好吗？”
珊珊知道曹丕问的是什么事情，他是挂心她在皇后那里有没有受到委屈，只是现在，珊珊却没有心思去应付他。掀起帘子，低身钻出了马车，“我无事，你去告诉江景，就说我累了，若是没事的话，我就去休息了。”
珊珊想了想，“白芷你留下吧，照顾好老师。”
白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车内的一双眼睛微微睁开，他的眼神停留在案上的蔷薇露，情绪复杂。蔷薇花瓣轻轻飘在其中，组成了一朵花的模样。
郭嘉知道，珊珊做了这一份蔷薇露是为了回报那一枚玉锁。
郭嘉拿起了勺子，轻轻啜饮入口，微凉之意由口入心，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尝过这样的味道了，珊珊的悟性比他想象中还要好，能将他糟糕到不行的蔷薇露还原到他尝过的最初的味道。
只是郭嘉明白，不论珊珊做得多像，都不会是他记忆中的味道了，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只能是失去了。
玉锁已经给了珊珊，蔷薇露也教给了珊珊，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的回忆可以教给珊珊。
很多年前，他没能护住安薇，上天重新给了他一次机会，把珊珊送到他的身边。
珊珊和安薇不同，却又有许多的相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