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亚在烈火中翻腾。她的求救召唤来了低等废墟人，前仆后继地扑向她的身体，想要用自己替她挡下火焰。
但结果只是被一起焚烧而已。
可这毕竟浪费了艾丽莎的异能。艾丽莎聚集所有精力，驱动火焰焚烧塞西莉亚，心中前所未有的焦躁。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有人从后面扶住她。艾丽莎这才发现自己马上就会摔倒。
泽天？
“趁现在，咱们走吧。”劳瑞说道。他也看出艾丽莎的情况不对。现在还有她的异能压制，要是她真崩了让塞西莉亚翻盘，那他们可就真走不了了。
韦恩背着泽天，劳瑞抱着艾丽莎，克莱尔也醒了，搀扶着背着艾德的一瘸一拐的海曼。几人躲开那已经看不出原形的塞西莉亚的四肢，偷偷溜出了这所曾经的学校。
他们并不是真的不能动弹。但在刚才的情况下，也就只有泽天一个人敢于起身跟塞西莉亚抗衡。
艾丽莎一直坚持供给异能。直到她看不见那所学校，也看不见其他东西。
黑暗之中，她只记得那只在暗绿色的城池中厉声尖叫的巨大火炬。
一周后。
床上的艾丽莎缓缓睁开眼睛。一直守候在侧的女仆立即报告主人。
韦恩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已经不见在泽城的狼狈相，整洁的衣服，红润的脸色，看来调理得不错。
寒暄过后，韦恩挥手让下人退下，并命令他们不许靠近这一层楼。
“请问……罗恩呢？”艾丽莎问。
“你是说泽维尔吧？”韦恩反问道。
艾丽莎微笑消失。
罗恩确有其人。瓦瑞斯把这个死人的资料完完本本地给了泽天，按理说应该不是那么容易露馅的。
“您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韦恩笑道，“当事人亲自证明，我想应该可以相信。”
艾丽莎松了口气。还能说这些，说明泽天至少还活着。
韦恩将她的反应看入眼中：“您真的很在乎他，艾丽莎爵士。”
艾丽莎一个激灵。好半天，她才从嗓子眼挤出来：“这……也是他告诉你的？”
韦恩微笑。
“他在哪儿。”艾丽莎森然问道。
“请不要误会，泽维尔先生伤势太重，目前仍在卧床休息。”意识到艾丽莎以为他们拷打了泽天，韦恩赶紧解释，“因为他在昏迷中一直呼唤您的真名，我们这才有机会探知您的身份。”
艾丽莎沉默了，心中泛起酸楚的温暖。泽天在梦中呼唤她的名字，可她梦见的却是……
艾丽莎突然一个激灵。哦。不是吧。怎么可能。
但……太像了。
韦恩等到艾丽莎不再沉思之后再开口：“您现在在拉赫小队的总部。包括这里的仆人在内，只知道您是伊迪，请您放心。”
艾丽莎颔首：“那么，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会成为魔族？”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杀神艾丽莎怎会是魔族。”韦恩说，“照比母星上的同类，在亚萨的人类已有所进化。我们中的很多人看得更远，跳得更高，跑得更快，像您这样进化出类似魔族的异能也是正常的。”
“我确实是。”艾丽莎打断韦恩。
进化？进化能进化成完全不一样的另外一个人么。韦恩先生，感谢你为我找借口，但这个笑话不好笑。
韦恩一时语塞，只能看着艾丽莎。
“不要问我原因。我也不知道。”艾丽莎淡淡地说，“我只知道的是，那天我被伊萨克捅了一刀，然后就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韦恩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关注点应该放在哪里。是艾丽莎肆无忌惮地称呼国王本名？是杀死她的竟然是国王授意？还是她身为魔族国王乃至全国上下竟然二十年都不知道？
其实在私下里，韦恩和一些同僚们曾经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聊过杀神艾丽莎的死亡。不得不说，她的死亡确实有蹊跷。建国大典之前从未传出艾丽莎重伤的消息，她甚至还在入城仪式中，和伊萨克国王同乘一辆马车，怎么就突然一下挂了，而且连尸首都没见到，葬礼也未举行？
不过这并不是说不通的。毕竟在战争时期，伊萨克国王曾为了她公开拒绝了其他贵族的联姻，声明非她不娶，这甚至一度导致人类军战事艰难。但伊萨克国王一直坚持每一个人类都应过上不再身不由己的生活，他这是在以身作则。加上他强大的政治手腕，硬把这件事转换成他的优势。因为艾丽莎是一介平民，从军中普通的一员凭借自己的功绩一步一步升上来，手下的将士不仅为自己在跟未来的皇后并肩战斗而感到脸上贴金，更为国王如此重视自己和自己的袍泽而心生骄傲，战斗力愈发强悍。
现在仗打完了，军队也没用了，伊萨克国王如果想联姻，自然要把艾丽莎踢开。
但谁也不会想到，艾丽莎竟然是一位魔族，而且还是一位能够成为永生者的贵族。要知道她生前的相貌和魔族并不相像，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和魔族相似的特质。
而人类与魔族不可能通婚，所以人类基因冲淡魔族血统这种事也不会发生。
没可能发生的却实实在在地摆在他眼前。韦恩觉得自己钻进死胡同了。
“伊迪感谢韦恩大人多日来的照顾。等罗恩身体痊愈，我们就不会再打扰了。”艾丽莎将韦恩从沉思中唤醒，“不过在那之前，可否让我见一面艾德？”
“艾德已经被他的家人接走了。还有，您不能离开。”韦恩说。
艾丽莎先是失望，再是戒备：“为什么？”
“这一周以来，我和圣路易小队的两名幸存者努力让人们接受泽城发生的事实。”韦恩说。
“没有人相信。”艾丽莎说。
韦恩点点头。没错，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废墟人存在。当时急于逃走，他们没能带回废墟人的尸体。人们都以为拉赫小队任务做砸了，找了这么个烂理由来搪塞。要不是看在拉赫小队为自己出了不少力的份上，这次又几乎全军覆没，多丽丝的领主肯定会暗示猎人公会给拉赫小队降等。
“所以你放走艾德，还要留下我？”艾丽莎问。
“既然别人不愿意相信，我们只有自己做准备了。”韦恩郑重地说。
艾丽莎沉默。
韦恩说：“爵士，您难道认为像塞西莉亚这样的废墟人只有一个？它还有它的手下们和我们印象中的废墟人完全不同。塞西莉亚亲口说它已有二百岁，既然如此，三十年前的永生之战它为什么不出现？仅仅一个丹尼尔·伯特兰就让所有生者头疼不已。塞西莉亚的战斗力并不比丹尼尔更弱。废墟这么大，谁知道有几个丹尼尔几个塞西莉亚。”
“可这与我无关。”
艾丽莎轻飘飘地一句话。
在韦恩想到该说什么之前，她继续说道：“而且我不能留在你这里。伊萨克现在已经是国王了。”
这会连累你。而且谁知道你会不会把我给卖了。
“而且，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说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次出任务最重要的目的是去寻找魔族神殿的踪迹。本来都把魔族艾德带回来了的，可还没等问，竟然就被韦恩放走了。
想到唾手可得的机会就这样没了，即使知道不应该在韦恩面前表现出来，艾丽莎还是忍不住露出失落的神情。
“我知道您要办什么。”韦恩说道，对艾丽莎微笑，“泽维尔先生告诉我了。我想，我可以帮助你们。”
***
塞西莉亚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来的。
她的娃娃们都死了。她的身体只剩下一根**了。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她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洞窟。悠悠野火永无止境地燃烧，让白骨堆砌的洞窟无限阴森。
“阿撒兹勒，是你吗？”
塞西莉亚虚弱地问道。
没人回答她。
塞西莉亚忐忑地咽了口唾沫。她活动不便也不敢随便动弹，只好继续躺在洞窟的大厅。
“塞西莉亚。”
洞窟中充斥隆隆的回声。塞西莉亚吓得一缩，浑身都僵硬了。
是那个人。他竟然来了。他来了！我……
塞西莉亚害怕地闭上眼睛。
“塞西莉亚！瞧你干的好事！你爱玩儿我们都不管，怎么连手都擦不干净，竟然让他们逃回去了！这下好了，咱们还没准备好，你竟然就把咱们的存在泄露了，你说，怎么办吧！”
又一个声音叫道。虽然听上去好像挺凶神恶煞的，但跟刚才那个比起来简直就是上帝和小丑的区别。
平时塞西莉亚很看不起这家伙，如今她只有闭着眼睛，害怕地低声啜泣：“我错了。”
“错在哪儿。”
那个威严的声音又一次在洞窟中回响。
塞西莉亚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你暴露了你自己。”
这回说话的是个女人。淡淡的，无限冷酷。
“阿尔西莉亚说的不错。暴露多少低等废墟人都不要紧。关键是你！”第二个声音又跟着叫道，“阿尔西莉亚，你真是太厉害了，一眼就看穿了本质。”
阿尔西莉亚淡淡地瞟了那人一眼：“哥哥，不要说无用的话。”
忽然，塞西莉亚动了。
她全身被严重烧伤，胳膊腿只剩两个肉墩了，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还能动。可是她不仅靠自己的力量翻了身，还一点点爬了出去。
爬向火炉。
“不要！”塞西莉亚厉声尖叫，死命抗拒，“求求您了放过我吧！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可是她的身体却依然在往前爬。伤口裂开流出脓血，她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
她的身体急不可耐地攀过火炉的边缘。塞西莉亚惊声尖叫，恳求宽恕。成了肉墩的腿在下面推，要把自己掀翻过去。
在失去平衡的最后一刻，她终于想起了能救自己一命的东西：“我找到伯特兰的孩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