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在明千弈与青莲婆婆拼得两败俱伤的同时,苏定淮与乌莲婆婆的内力拼斗亦进行到关键处。只见二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皆是不肯轻易示弱,旁边的人亦不敢打扰,若这时候让他们分神的话,极有可能导致走火入魔。
此二人皆可算是当世内力修炼名家,虽不及法明、穆风滦、凌世尊、东方沧澜等人,其修为却不输一些门派的掌门人。
尽管二人功力不分上下,可苏定淮毕竟正值壮年,内力运转源源不断;乌莲婆婆纵使老辣,若真正斗上个一天一夜,她自然会不支。
“小子,你是杨正岚二弟子对吧,确实是有几分本事。”乌莲婆婆青着脸道。
“前辈过赞了,前辈老当益壮,才真是让在下佩服。”苏定淮道。
乌莲婆婆心念一转,百骸汇气,全身真气猛地一冲,竟以全力发出一波冲击。
苏定淮以弱制强,亦不硬抗,反倒稍稍后收示弱,本待反击,怎料乌莲婆婆刚刚取得一点优势,竟没有趁势猛攻,反倒在苏定淮敛防的间歇猛然收劲,连退数步,拄住了云树青杖。
乌莲婆婆刚刚思索如此僵持自己必然吃亏,于是出了一手险招,以全力暂时逼退苏定淮,然后瞬间收手。只是这招险就险在若苏定淮没有退守而是以强制强或者趁乌莲婆婆收手时以绵手粘住乌莲婆婆,那么乌莲婆婆就算能收手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谢前辈指教。”苏定淮一面调息一面道。
原来内力练至苏定淮这个境界,相对于内力的深厚,更重要的则是对于内力的运用与纯熟。而这一方面的修炼自是极难,刚刚两人进行内力比拼,无疑对苏定淮运用内力的纯熟有极大的裨益。
乌莲婆婆面色依然平静,心中却暗自思量,原来她看出刚刚苏定淮是有意让她全身而退,他完全猜出了自己的意图,只是他没有趁机而动而已。
此时二人皆是极其虚弱,都在暗自调息。
忽地空中连响数声,只见数道身影不知从何处现出,落在乌莲婆婆身旁,其中一人忙把乌莲婆婆扶住,仔细视之,正是花旖雯,而她的身后,则是紫姨、应子君等一众醉花阴高手。
“乌婆婆,你没事吧?”花旖雯关切道。
“放心,你婆婆我身体还硬得很。”乌莲婆婆道。
见乌莲婆婆身体没有大碍,醉花阴众人也松了一口气,只是想到苏定淮功力竟不输乌莲婆婆,亦是惊叹。
应子君向前一踏步道:“沐鸣渊,你累我旖清师姐殒命在前,此时又与无上峰之人勾结,与我门作对,罪无可赦,赶紧上前受死吧。”
沐鸣渊闻言稍带愧色:“旖清的事错确在我身上,我愿以命相偿,”随后又肃然道:“只是,这一切皆我一人之过,无关我家人,望姑娘放我一家上下一条生路。”
“哼,虽是你一人之过,但你一家都得为你抵罪。”子君冷道。
“哈哈!”此时只听秦瀚宇猛地发出一声大笑,竟打破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见他对着应子君笑道:“不知子君姑娘还识得我否。”
子君则是一脸冷漠,丝毫没有搭理秦瀚宇的意思。
秦瀚宇丝毫没有尴尬的意思,故意大声道:“我早就想见识姑娘的高招,既然现在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那可不能错过。”说着竟作势要向应子君袭来。
见状花旖雯对乌莲婆婆低声道:“此人好像是叫什么秦瀚宇。”
“秦瀚宇?此人是杨正岚三弟子,练的是无上六手中的青罡手,倒也是有些看头,子君应该不是他的对手,紫丫头,你去跟他过过手吧。”乌莲婆婆眯着眼道,她竟在这么多人面前称紫姨为紫丫头,倒是让后者面色有一点尴尬。
紫姨拔出青霜长剑,走到应子君前方,道:“跟小姑娘有什么好较劲的,还是让我来试试你的本事吧。”
“好,我也觉得大姐你比子君姑娘更有味道一点。”秦瀚宇厚着脸皮道。
紫姨和应子君脸上皆是飞红,前者更是一声怒骂,一跃起身,直接便是使出落英缤纷式,剑影扑面而去。
秦瀚宇双腿扎地,拳手起势,只见双拳之上似有青芒流转,正是青罡手。这青罡手乃是无上峰众多武学中最为刚猛霸道的武学,练至秦瀚宇这般青芒外现的境界,双手即是极其凶悍的武器,摧金裂石,挑刀断剑。
破风骤响,秦瀚宇徒手为盾,连连出招,纵使紫姨的剑网如同急风骤雨,亦难进他周身半尺。
转眼之间二人已过招百下,紫姨攻不进去,秦瀚宇亦唯有防守。
“这青罡手确实是有意思。”一旁的乌莲婆婆低声叹道。
“哼,靠着蛮力,算什么本事,”紫姨往后腾空一跃,像花旖雯道:“雯丫头,取我剑来!”
花旖雯闻言猛地拔剑出鞘,扔给了紫姨,原来这才是紫姨的佩剑。
紫姨手持双剑,原先一柄倒是极其普通,而反观花旖雯扔过来那把,则是锋芒毕现,霜气熠熠,月光映于其上,纹路闪现,倒射出无数道寒芒,让人不由望之心悸。
“三弟,千万要小心,这柄剑应该是'寒星'。”正盘坐在地上调息的苏定淮惊道。
“算你没瞎。”紫姨话音未落,寒光破风,剑意凌空,好似慧星破天际,在场之人皆为之一怔。
秦瀚宇紧握双拳,与剑锋相撞,虽说止住了寒星的攻势,可他感觉到一股冰寒的剑芒直接穿透了他的皮肤。
“看你扛得住几次!”紫姨怒喝一声,双手剑使得万樱剑法更加凌厉,加上寒星剑的熠熠寒芒,竟真似朵朵樱花在夜空中开放。
秦瀚宇知道寒星是不世名剑,不敢硬接它的锋芒,唯有闪避后退,稍稍被寒星撩到,便会痛及筋骨,青罡手在寒星面前似乎如若平常。
“这寒星到底是什么来历啊?”沐鸣渊看着秦瀚宇接连陷入险境,面露忧色。
“沐兄可曾听说'剑坊'?”苏定淮沉色道。
“可是岭南剑坊?”沐鸣渊若有所思,“听过一点传闻。”
苏定淮点了点头道:“岭南剑坊始建于百年前,江湖中人皆简称为剑坊,其以极其绝妙的铸剑技艺闻名中原甚至名播西域。剑坊从建坊伊始至今共历三任坊主,皆是一代铸剑大师。”
“剑坊有一个规矩,便是每一任坊主卸任之前,都要举行一次'剑赏',广邀江湖侠士共聚剑坊,展出自己毕生铸剑生涯中最得意的作品,而在场的群雄亦有机会争取所展之剑。”苏定淮道。
“若是毕生中最为得意的作品,他们如何舍得让其他人争得呢?”沐鸣渊奇道。
“我曾与剑坊现任坊主唐金陵有过数面之缘,他们剑坊门人皆认为剑是有灵性的,人在御剑的同时剑亦在御人。而剑唯有真正遇到配得上它的人,方才能展现出它真正的意义。”
“这种对剑的尊敬,倒是值得让人佩服。”沐鸣渊叹道。
“嗯,”苏定淮冥思道:“剑坊第一任坊主唐应君在第一次剑赏****展出了三把名剑:帝芒,明泉,揽月;第二任坊主唐亦云则是在第二次剑赏中展出了灼光,霆钧,裂风,凌霜四剑;这寒星虽没在剑赏中展出,却是唐亦云极其得意的作品,没想到竟是在醉花阴中。”
“那秦兄会不会有危险?”沐鸣渊担心道。
苏定淮望着被寒星剑网围住的秦瀚宇,却是沉默不语。
此时秦瀚宇被紫姨逼得连连后退,被笼罩在寒星的剑气之下,虽说以青罡手架开了致命的攻势,可他知道,如此下去,不出十招,自己的手怕是得废掉了。
忽的众人惊见秦瀚宇竟收了防守之势,大开中门,竟好似视寒星为无物。
“你这是找死!”紫姨说罢一个大直剑直劈秦瀚宇面门。
说时迟快,秦瀚宇侧身一避,不待紫姨剑锋回转,挺而走险,手掌贴着剑脊拭芒而上,掌风迫及紫姨周身破绽之处。
紫姨若进招不退,虽说能够击中秦瀚宇,可自己必难全身而退。只见她猛一抖寒星,震开了秦瀚宇手掌,纵身后翻,躲开了秦瀚宇掌风。
还未待紫姨身形稍定,攻势瞬时又起。她暗自思索刚刚因为自己的大直剑露出的破绽太大,才让秦瀚宇有机可乘,于是这次以重重剑花直逼,破绽极其细微,料想秦瀚宇难以抵挡。
怎知秦瀚宇依然不取守势,几乎每次都及时闪开了剑锋,而且顺势直攻紫姨的破绽,让后者一攻不成便得退守,先前以寒星取得的优势渐失。
“万樱剑法的剑花剑网势破绽明明非常小,为何这秦瀚宇好像每次都能找到呢?”花旖雯不禁奇道。
一旁的乌莲婆婆望着秦瀚宇,微眯着眼道:“这似乎是《无上经》中的'谐天决'。”
见着花旖雯一脸疑惑的表情,乌莲婆婆解释道:“《无上经》是无上峰的武学总录,之前那苏定淮所使的覆雨手、这秦瀚宇所使的青罡手和中午与你过招那小子使的无为手皆是这之中的武功。我对这《无上经》中的武功也不怎么了解,只是这'谐天决'的诀窍似乎在于能够准确看清对手的破绽,攻其必守之处,轻易瓦解对手的进攻。”
“那这谐天决且不是极其厉害?”花旖雯惊道。
“哼,厉害是厉害,只是这门武功对悟性要求也是极高,看穿破绽,不仅需要眼力,更需要感知力。这小子看样子也只是领悟了一点皮毛而已,否则面对紫丫头不会这么吃力,”乌莲婆婆说至此处忽然面露回忆之色,好似自言自语道:“记得当年杨云焕在江南时,整个醉花阴也唯有盈月能破他的谐天决。”
“啊?!只有干娘能够匹敌?”花旖雯闻言大骇,“那个杨云焕到底是什么人啊?”
乌莲婆婆面色一寒:“这不关你的事,你自己练好功夫就好。”
花旖雯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问,心里却掩不住好奇心,心想着过后再去问其他人。
在二人说话间,秦瀚宇与紫姨的战圈已越来越胶着。只见紫姨猛发内劲,竟生生震碎了另一把长剑,破碎的剑刃如散花般向秦瀚宇袭去,与此同时,寒星霎时就是一个白虹贯日猛然而出。
秦瀚宇避不可避,唯有强行使出青罡手,扫开了漫空的碎刃,可寒星瞬间已至面前。他狠一咬牙,徒手抓握住了寒星剑刃。
在寒星锋利的剑芒前青罡手显得完全毫无作用,秦瀚宇手掌皮肉直接被割破,寒芒刺骨。
秦瀚宇咬牙吃痛,青罡气全部汇于右手,猛然轰拍在寒星之上。
紫姨只觉一股巨大的冲击由寒星之上传来,自己持剑的右手几近麻痹,青罡手不愧是至刚至强的武功,可惜此时秦瀚宇也已是强弩之末,否则倒是一个反攻的好时机。
紫姨猛然后退,右手依然在微微发抖。
“嘿嘿,大姐,我们这算不算打了个平手?”秦瀚宇强笑道。
“哼,难道现在你还挡得住吗?”紫姨强握着寒星道。
“你大可试试。”秦瀚宇左手虽然流血不止,嘴角带着狞笑,依然硬声道。
紫姨被他凶悍的样子吓得一怔,心中暗骂:“真是个土匪!”
“紫丫头,你先回来吧。”正在此时一旁的乌莲婆婆忽然道。
紫姨闻言对着秦瀚宇冷哼一声,退回了乌莲婆婆身旁。
“您怎么让我收手啊,我马上就可以解决掉那个土匪了。”紫姨埋怨道。
“无上峰的人没那么简单,既然他们敢来这江南,自然是逃不了了,我们先办正事。”乌莲婆婆平静道,紫姨也没再反驳什么。
秦瀚宇亦是回到了苏定淮身旁,他大吐一口浊气,脸色霎时虚弱不少,叹道:“这谐天决果真是极其玄奥的武功,刚刚我施展起来也是铤而走险,一点把握都没有,难怪师父说大哥和四弟悟性高。”
苏定淮闻言坦然一笑:“悟性深浅乃是先天造化,你我二人强求不得,好好练好覆雨手与青罡手即可。
“说的是,说的是。”秦瀚宇亦是哈哈一笑。
正当二人话间,应子君又是大声喝道:“不知道你们现在还有谁能出手。”
未待苏定淮说话,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便让在下领教姑娘高招吧。”
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由别院缓缓走进来,眉目俊朗,正是明千弈。而他的身旁则是叶雨荷与沐苏颜,只是此时沐苏颜正牵着一个与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衣着稍显褴褛,脸上也是满布脏痕,只是一双眼睛灵光流转,让人不禁升起一股亲近之意。
之前花旖雯一直在担心明千弈的安危,此时见他安然无恙,自然是暗自欢喜。可是猛然见到站在他旁边的叶雨荷,又觉得叶雨荷的美貌竟似胜过自己,不由升起一股无名妒意,暗自撇嘴。
一旁的紫姨似乎注意到了花旖雯细微的变化,调笑道:“怎么,吃醋了?说了世间男子皆薄幸,你还偏偏不听。”
“谁吃醋了!紫姨你别乱说好不好。”花旖雯赶忙辩解,心里却不是滋味。
紫姨见她面色不佳,也不再调侃她。
另一头沐鸣渊见到沐苏颜安然无事,自然也是欣喜。而苏定淮看到明千弈胸前伤口惨状,又看看叶雨荷与沐苏颜手牵着的男孩,不禁疑问道:“四弟,刚刚发生了什么?这两位是?”
“二哥,此事说来话长,之后再说不迟,待我先挡住她们。”明千弈道。
“你的伤...”叶雨荷关切道,“还是让我来挡一阵子吧。”
“你的伤也不比我轻,你也别逞强。”明千弈坚持道。
见到明千弈与叶雨荷争执,此时沐鸣渊突然站出来大声道:“那便让在下来领教吧。”
众人闻言大惊,沐鸣渊见状一笑,对苏定淮等人道:“你们莫要以为我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书生,当年文沁还在时,也是交了我不少无上峰的武功招式。”
苏定淮、明千弈等人此刻或多或少都是负了伤,唯一沐鸣渊完好无缺,苏定淮唯有点点头,道:“也只好这样了,沐兄你只消挡住一两刻,我马上便可复原。”
“嗯,我尽力而为。”苏定淮说罢接过了叶雨荷递给他的长剑,走到了应子君前方。
趁着这个空档,秦瀚宇赶紧向明千弈询问刚刚发生的事,后者则是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