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迅速出了客栈,没有选择乘车,而是步行,苏定淮三人惊讶发现沐鸣渊看似温文儒雅,很长的脚程走完亦是神闲自如,似乎修习过内功心法,想来应该是东方文沁教授于他的。
沐家几代前便是这个小镇十里八乡的大豪绅,在沐鸣渊考取功名后,更是如日中天,就连县官知州都得卖沐家几分面子。只是在沐鸣渊辞官过后,沐家便变得十分低调,原来家中也有百多号人的家仆,现在只有六十多人了。
约摸半个时辰,一行人便来到了沐府大门,早有一群仆人在大门口等候。沐鸣渊将苏定淮三人一一介绍给了他们,一群家仆立即把众人迎进了沐府。
“不知沐兄下午跑哪去了,我正有要事与你相商呢!”
一行人刚进前院,一道炸雷般的嗓音猛地响起,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汉子走了过来,约莫四十出头,眉眼狭长,一脸煞气。
汉子走近才留意到苏定淮三人,眼神一闪:“原来来了客人,不知这三位是。”
“这三位是苏定淮、秦瀚宇、明千弈大侠。”沐鸣渊介绍道。
“大侠?我好像没怎么听说过这几位的名好啊。”汉子口气中略带一丝轻蔑。
沐鸣渊面色闪过一丝不悦,向苏定淮等人介绍道:“这位是苍蛟帮怒沙堂堂主薛鲮虎,怒沙堂的香堂便设在此镇,薛堂主特地来助我抵御醉花阴。”
“原来是苍蛟帮薛堂主,久仰久仰啊。”秦瀚宇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
“哈哈,没想到我的威名在江湖上流传这么快,我没听说过你们,你们却知道我。”听到有人夸赞,薛鲮虎自是心情愉悦。
“不过,这苍蛟帮八大金刚铁、陈、谭、李、宋、石、张、王、刘八堂主,却好像没听说有姓薛的啊。”秦瀚宇道。
闻言薛鲮虎眼中闪过一丝异芒,冷冷道:“哼,没想到你知道得还挺多。我刚刚接手怒沙堂,前任堂主刘铭阁在半月之前暴毙,以后江湖上也就没他这号人物了。”
明千弈心中一凛,原来他们南下江南途经临安府时,正值暴雨洪水,天灾致使许多农民颗粒无收,甚至流离失所。他们在街上遇到一家四口,父母为了让儿子能活下去,要将他们女儿买给别人做丫鬟或小妾。
三人在遇见之后,苏定淮将二十两纹银给了那老父,并嘱咐他们女孩还太小,不要将她卖出去。
谁知就在那家人刚将摊子收起时,一伙人突然走来将那女孩抓住,原来是他们老大看中了女孩的姿色,打算将之纳为小妾。
老父说他们不卖了,可那伙人却要强行将女孩抓走。秦瀚宇立马便出手,那伙人怎敌得过秦瀚宇,三两下便被打得四散逃去。
可不出半晌,便有一锦衣男子带着刚刚那伙逃走的人回来,让秦瀚宇不要多管闲事,其便是自称苍蛟帮怒沙堂堂主刘铭阁。
秦瀚宇脾气火爆,让他有什么本事便使出来。怒沙堂虽说是苍蛟帮八大香堂中最末一堂,可刘铭阁却也有些本事,使的是一套罗汉拳,浑厚刚猛,确有几成火候。
然而秦瀚宇的青罡手亦是极其刚猛的武功,特别是秦瀚宇的火候更甚,硬撼之下,刘铭阁胸口直接被震陷半寸而吐血昏迷。
那伙苍蛟帮的人见状立马将刘铭阁抬走,之后老汉一家便连夜逃往外地,苏定淮一行人亦是快马出了临安府。想来刘铭阁受了如此重伤,回去后亦是不治身亡。薛鲮虎没将刘铭阁死因说出来,必是因为一名堂主死得不明不白,若消息传出,其江湖名声必会受到影响。
想到此事,明千弈倒是担心秦瀚宇的性格会在此时生出其他的事。不过秦瀚宇倒是表现的颇为稳重,让他和苏定淮皆是松了一口气。
“老爷,你回来了啊,饭席已备好了。”
此时一道婉约的声音传来,一个穿着端庄,举止贤淑的妇人缓步走了过来,想来这便是沐鸣渊之后续的那一房妻子。她的旁边站着一个奶妈,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婴。
“好,那各位别在外面站着了,赶紧到里面用膳吧。”沐鸣渊说着便将众人往内堂领。
穿过前院时,明千弈注意到别院设有一小秋千,上面正有一小女孩在玩耍。沐鸣渊也是注意到,便朝她喊道:“苏颜,别玩了,赶快过来吃饭了。”
“爹爹回来了!”
小女孩闻言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扑在沐鸣渊身上。沐鸣渊见状脸上也是溢这疼爱的神色,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这是我的女儿苏颜。”沐鸣渊向众人介绍道。
沐鸣渊仔细一看,只见那小女孩精灵可爱,灵气十足,五官精致,虽才约是十一二岁,却已出落得眉眼清秀,日后定也是一个美人坯子。
“各位叔叔,我叫沐苏颜,苏是苏杭的苏,颜是颜色的颜。”沐苏颜似乎一点也不怕生,大方地介绍着自己。
正当秦瀚宇打算夸奖她的时候,一道冷漠的声音突然传来:“咳咳,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我们也该算算账了。”
日落月升,天色已暗,这冷漠苍老的声音便好似那夜中冷风,让人不寒而栗。只见一名黑衣老妪站刚刚众人走过的院中,拄着一根青色拐杖。
明千弈暗自心惊,这老妪竟然可以突然出现而不让众人有丝毫察觉,可见其内力的高深。
“老爷,你还请了其他的客人吗?”沐夫人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疑问道。
“婉凝,带着苏颜和其他人进去,没我的允许全都不可以出来。”沐鸣渊肃声道。
闻言沐夫人虽然面露疑色,可仍然应了一声,随后便带着沐苏颜和一众家丁走进了堂屋并把门关上。
“怎么感觉多了几个人,不相干的人赶紧滚,”老妪似乎注意到了苏定淮明千弈等人,厉声道,“不过,你们想找死的话,我自然也管不了这么多。”
薛鲮虎闻言面露凶相,大声喝道:“老太婆,我乃苍蛟帮怒沙堂堂主薛鲮虎,这余镇可不是你们醉花阴的地盘,你可不要太嚣张。”
老妪冷哼一声,道:“苍蛟帮也就沈破军和铁中原那两个小子有点本事,剩下那些个都是废物。呵呵,想来你来这里一定没请示过沈破军吧,要是他的话是绝不敢干涉我醉花阴的事的,你以为能借此事向他邀功,却不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是什么。”
这沈破军江湖人称“破千军”,乃是苍蛟帮帮主,据传其曾学艺于梵云寺,后自创一套千钧拳,与其交手过的人和见识过的人皆道此拳有千军难当之力。近些年来不断有其他帮派向苍蛟帮挑战,皆难敌他一双铁拳。
而铁中原则是苍蛟帮裂海堂堂主,苍蛟帮八大金刚之首。在沈破军还未创建苍蛟帮时便追随于前者,为沈破军打江山立下了不少功劳。铁中原使的是一把长刀,少年时曾与当今中原用刀第一人“狂龙刀”穆风滦一同向苍阳道人学习刀法,只是铁中原悟性不及穆风滦,只学得苍阳道人武学的皮毛,可这也让他能在中原武林占有一席之地。
薛鲮虎面色一青,竟好似被那黑衣老妪说中了心事,不过他面色一肃,喝道:“你这老太婆也太过嚣张,不过我不打老人,赶紧叫其他人出来吧。”
“不打老人?嘿嘿,若是你能沾到我一根汗毛,沐家的事就此揭过。”老妪蔑笑道。
“这可是你说的。”
薛鲮虎一声暴喝,长躯一展,仅是三两步,已有数丈之远,每一步皆使地面踏出震响,拳风凌厉,长驱直入,一往无前,确有千钧之势。
众人本以为老妪会闪开避其锋芒,怎料她竟毫不慌忙,当前者的拳头离自己仅半尺时,只见她拐杖猛地一拄,生生挡住了前者的攻势。
“这老妪好强的内力。”见状明千弈骇道。
“她的内力确实深厚,不过她那根拐杖也有玄机。”秦瀚宇沉声道。
“嗯,这应该是昆仑山的云树青杖,材质奇异,自身就能卸掉一大部分拳劲,没想到竟能在这看到这等奇物。”苏定淮亦是惊奇。
薛鲮虎见这老妪如此自若便挡住了自己的拳招亦是惊骇,不过他右腿猛踏,右拳又是一个横扫千军侧扫过去。
变招仅在瞬息间,老妪则是双手握棍一拨,便将薛鲮虎的拳势直接拨偏至旁侧。后者全身紧绷,挥拳如雨,转眼间已拆了数十招。
薛鲮虎只感觉自己每次的力劲都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千钧拳的势是有了,可力气实在太小了,”在拆招的同时老妪还十分悠闲,随之眼神闪过一道寒芒,“不过也该结束了。”
只见老妪右手执杖猛地将薛鲮虎的双拳架开,三四道紫芒由袖中猛地射出。薛鲮虎忙连退数步,将之闪避,可这里刚避开,后面的又紧接射来,且将他退路全部封住。只见他大袖一展,用手臂生生将老妪发出的飞针挡开。众人仔细一望,原来他双臂上都绑着铁片。
“都说醉花阴使暗器的本事高,我看不过如此。”薛鲮虎笑道。
“哼,是吗?”老妪冷笑一声。
薛鲮虎正要说话,忽的只觉面部失去了知觉,很快那股麻木感便遍及全身,随后便瘫倒在地上。
原来刚刚薛鲮虎虽然挡开了大多数飞针,可竟有一根极细的飞针以极其诡异的轨迹悄无声息地刺入了他颈部。苏定淮三人也仅仅只能察觉到一点点踪迹,若换作他们,亦不敢保证能绝对接下。
“你是...乌莲婆婆。”薛鲮虎全身发麻,努力地吐出几个字。
“算你眼睛不瞎。”老妪道。
“求...求婆婆饶命。”薛鲮虎挣扎着道。
“你刚刚不是还很硬气的吗?”乌莲婆婆陌声道。
“是...是小子有眼不识,求婆婆看在醉花阴与苍蛟帮都是江南一脉的份上...饶小子一命。”薛鲮虎道。
乌莲婆婆闻言哼了一声,手指于袖中微微一弹,一道银芒刺入薛鲮虎颈部,后者只觉知觉渐渐恢复,不出数息,那麻木感竟一扫而光。
“我看在沈破军那小子的面上就放你一马,日后若见到醉花阴的人,就给我退避三舍。”乌莲婆婆看都没看薛鲮虎一眼。
“是是,小子定切记于心。”薛鲮虎恭敬道。
“那还不快滚。”乌莲婆婆厉声道。
乌莲婆婆话音刚落,薛鲮虎立即落荒逃走,头都没回,竟似忘了沐鸣渊等人。
待得薛鲮虎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乌莲婆婆眼神扫向苏定淮等人:“刚刚薛鲮虎那废物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若是你们,我可就不会手软了,趁我心情不坏,赶紧给我滚。”
苏定淮闻言波澜不惊,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我们答应了沐兄,自不会逃走,望婆婆能将此事揭过。”
“哼,你们还算有几分骨气,可空有骨气有什么用,既然你们想死,我自不会拦着。”乌莲婆婆冷声道。
“那便让我......”正当秦瀚宇准备站出来时,苏定淮抬手止住了他。
“三弟,此次便让我出手吧,”苏定淮道,随后向乌莲婆婆一拱手,道:“晚辈苏定淮,领教前辈高招。”
“苏定淮...名字感觉倒是有点熟悉,却又记不起了。”乌莲婆婆闻言一怔,似自言自语道。
乌莲婆婆话音刚落,苏定淮忽地脚步一沉,徒手往前方一个清风拂柳,只听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原来乌莲婆婆早已悄然发出数根飞针。
“覆雨手?原来你是杨正岚的弟子?”乌莲婆婆眉目一皱。
“正是,在下乃清岚真人二弟子苏定淮。”苏定淮道。
苏定淮刚刚使的覆雨手与秦瀚宇的青罡手同为无上峰武学无上六手中的前三小手之一,与青罡手注重皮肉筋骨的淬炼不同,覆雨手更加讲求修习者的内里修为。
无上峰武学皆是以自然和谐为理,覆雨手练至顶峰可将内力凝于双手之上,与天地和谐,雨水落于手上既不会落下亦不会被内力所蒸发,翻云覆雨,名取此义。
“原本还打算放你们这些无干的人一马,不过既然你们是杨正岚那老东西的弟子,那便必死不可了,”乌莲婆婆语气阴寒,“听说修习覆雨手得内力深厚,那我便试试你的内力。”
乌莲婆婆话音刚落,便是一个极其灵动的步法,恍惚间已至苏定淮前方,但见她手中云树青杖猛的一刺,后者丹田一沉,内力一凝,徒手将青杖给握住。而马上乌莲婆婆顺势便一掌猛拍向苏定淮胸膛,后者亦是一掌与其对上。
苏定淮只觉一股绵厚的内劲由云树青杖和对方手掌中传来,势要冲击自己的经脉,他赶紧调动内力,汇于双手,默念覆雨手的修炼心法,以自己的内力与之对抗。
苏定淮修炼覆雨手虽未到达顶峰,但也趋于大成,因此体内的内力亦是非常浑厚。
乌莲婆婆没想到对方竟抵住了自己借势的一波冲击,还有抬头之势,立马调动经脉,运行真气。
此二人一个正值壮年,身体雄壮,内力充盈;一个老当益壮,内力修炼了一辈子,体内真气犹如无底之洞。竟是哪个都无法冲破对方的攻势。
这般对峙持续了近半个时辰,仍未见结果,明千弈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若谁打扰到了他们,对其造成的伤害是无可估计的,因此不由得暗自捏汗。
正在这关键之时,沐夫人突然焦急地从紧闭的大堂跑了出来,对沐鸣渊道:“不好了老爷,苏颜不见了!”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沐鸣渊更是神情紧张,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刚刚,刚刚苏颜说要去解手,我便派了一个丫鬟和家丁随之前去,可过了大半天她还没回来,我们就去茅房找她,怎知那个丫鬟和家丁都倒在茅房之前,已没了生气,而苏颜也不知所踪。”沐夫人慌忙道。
沐鸣渊只觉呼吸一滞,双脚竟有些站不稳。沐苏颜是他和东方文沁所生,东方文沁死后,他便将对东方文沁的爱全转移到了沐苏颜身上,对沐苏颜的疼爱甚至超过了自己的小儿子。
明千弈见状赶紧扶住了沐鸣渊,他亦知道沐鸣渊与东方文沁的往事,忙道:“沐兄不必担心,既然苏颜没有像家丁丫鬟那样遇害,或许还安全,便让我去找苏颜好了。”
沐鸣渊这才镇定了一点,握着明千弈的手道:“那便有劳明老弟了。”
“嗯,”明千弈应了一声,望了望正在与乌莲婆婆比拼内力的苏定淮道:“三哥,二哥便交给你了。”
在秦瀚宇微微点头后明千弈立马前往别院寻找沐苏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