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弥漫,烟锁迷津,能见度不过十步,浓雾中偶尔传来一两声怪鸟的悲鸣,令人心中猛地一紧。
脚下是无边的沼泽,齐膝深的水草,间或暗红色的水潭和沼雾,是毒水,是瘴气。
林风以他特有的水泽穿行经验辨识着路径和方向,不时要运用风行之术穿越泥潭,拉着小艾,倍感吃力。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眼前是一大片枯草,露出或大或小的水潭。隐约看到前方还有几棵枯树,直觉告诉他,这里有危险。
“怎么了,林兄?”小艾问道,眼中掠过一丝惊惶。
林风神情凝重,小声道:“你听!”
有风声,但一直都在耳边回响。小艾定了定神,很静,没有鸟叫声或鱼跃声,除了风声,四周是一片死寂,令人窒息。
“吱——”水潭中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林风双眼紧盯着水潭,凝神戒备。
小艾向前跨出几步,来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水潭边,向水潭中望去。潭水很清,潭底有柔软的水藻,缓缓摇动。水藻荡开的地方,渐渐露出半张脸,半张中年男人的脸。
那是半张惨白的死人脸,眼窝深陷,颧骨高耸,黑洞洞的,没有眼珠,却自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睛。
水藻缓缓散开,于是整张脸都露了出来,嘴巴微张着,他觉得那张脸上似乎有着无尽的冤苦,似乎正在对他诉说着什么。
“救我——”一个声音在心中响起,他的精神一阵恍惚,毫不犹豫地伸出了右手,身体前倾,“扑通”一声倒进了水潭。
潭水温柔地包围着他,这让他感到迷醉,那张脸忽然对他诡秘地笑了一笑。只听得“哗啦”一声响,他被林风拉上了岸。
“小艾,这是水鬼,能够控制人的意念,千万不要去看。”林风急切地说。
小艾浑身湿透,看那水潭中远远近近还有十几个惨白的死人脸,听林风这么一说,悚然一惊,急忙转身不看。
身后干枯的水草下,慢慢钻出一个浑身灰白、瘦骨嶙峋的水鬼。他扭头一看,水鬼脚上拴着一副铁链,爬在地上,两条前臂弯曲,手肘着地,慢慢抬起头来。
一张灰白色的三角脸仰了起来,尖下巴,瘦得皮包骨,两只大白眼珠向外突出,几乎占了半张脸。
突然,水鬼张口向他喷出一道水柱。林风一个风行术,拉起他闪到一边,刚才的地面上已是粘湿一片。
他额头一皱,一个奔雷术打了过去。水鬼被雷光所袭,浑身一震,雷光从脚上的铁链传入地下,没有洞穿之效,也没有造成致命伤害。
水鬼对他的雷击术还是相当忌惮,缩了缩脖子,爬在地上,对着他喷出一团黄绿色的鬼火。鬼火越变越大,依晰有头手,挥动着长长的爪子向他脸上袭来。
他使出一个闪避术闪在一边,又是一个奔雷术打向鬼火。鬼火完全不为所动,飘在一人高的空中,黄绿色的火焰随风乱摆,向小艾缓缓飞来。
林风弯弓对着鬼火射出一箭,附带一阵如刀刃般的劲风,鬼火顿时被切割得四分五裂,随风飘散。
周围的水潭中,陆陆续续钻上来十几个水鬼,还有不少刚露出头,伸着灰白色的手臂向上爬。水鬼行动迟缓,但全是远程法术攻击,小艾的雷光护体完全无效,而且水鬼对雷系攻击有一定的抵抗力,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片刻,十几个鬼火缓缓向二人飘来。林风口中默念数语,弯弓发出强力一箭,一声大喝,附带一个龙卷风暴射了过去。只见一道黑色的风柱旋转着向前移动,风柱越来越粗,渐渐将那十几个鬼火全部卷入其中,伴随着一阵“呜呜”的狂风声,瞬间消失不见。
地面上的水鬼越来越多,眼看又是几十个鬼火由小变大,缓缓飞来。林风拉起小艾,连用几个风行,退回去几十丈远,气喘吁吁道:“不行,我迟早要被这帮水鬼耗尽法力。雾沼无法通过,我们还是改走尤渡里吧!”
小艾忧虑道:“林兄,从尤渡里到小南山,绕行一百余里,你说途中还有一只巨大的蓝蟹,我们有没有把握通过啊?”
林风道:“我们小心行动,应该可以避过蓝蟹。实在避不过,只好奋力一战。”
*
从云梦泽南行一百二十里,便是女观湖,从女观湖再向南,有三十里雾沼,穿过雾沼便是小南山,妖兽虎王居住的大南山,在小南山后。如今雾沼内水鬼挡道,林风和小艾只好折而向东,绕行到扈城西五十里的尤渡里,走水路坐船到小南山。
尤渡里两岸山青水秀、风景如画,客船行到风凌渡,船工再不肯向前。二人无奈,只好下船,朝小南山方向而去。
小南山脚下有一道烂泥滩,长数十里,宽近百丈。以前客船可以从风凌渡前行五里,顺水路绕过这片烂泥滩到达南山渡。数年前这里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蓝色螃蟹,多次掀翻客船,船毁人亡,船工到达风凌渡便不肯前行。
二人从风凌渡口走下客船,翻过一个小山坡,对面便是小南山。沿着小南山脚下的烂泥滩向上走了数里,上游渐渐有干裂的泥块。林风拉着小艾,风行术只能飞出去两、三丈远,但这里干裂的泥块较多,可以借力。林风提了提气,拉起小艾,一个风行术向两丈开外的一个五尺见方的干泥块飞去。
泥块很坚实,他松了一口气,拉起小艾,又向另一个干泥块飞去。接接连连跳过了几十个泥块,竟是出奇地顺利,前方十几丈处便是小南山麓,小艾慢慢放下心来。
他拉着小艾跳到前方一个泥块上之后,全身一晃,那泥块慢慢向下沉去。于是猛一提气,迅速向前方飞去,落在了一个方圆丈余的大泥块上。
这个大泥块有些潮湿,但还算稳当,前方的泥块都很潮湿,也很小,他心中踌躇,不知该落在哪一块上才好。
前方烂泥里慢慢钻出一只斗大的螃蟹,全身蓝灰色,沾满了泥浆,横着身子,向他二人冲来。
蓝螃蟹来到大泥块面前,突然钻了下去。片刻,二人感到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大泥块被蓝螃蟹顶得四分五裂,立脚不稳,顿时摔倒在地。
小艾脚踏一片小泥块,泥块正在慢慢下沉,心中大急,眼见蓝螃蟹在一丈开外冒出了头,又一次冲了过来。他额上雷光印记中一股闪电激射而出,蓝螃蟹被奔雷术击中,身子一颤,瞬间歪倒在地。
林风拉起小艾,向前方一个潮湿的小泥块飞去,甫一落地,那泥块便直往下沉,他微一提气,急忙向前方飞去,如蜻蜓点水,连用四、五个风行术,终于落到了小南山脚下。小艾松了口气,林风法力耗尽,身子一个踉跄,竟向前跨不出一步,只好盘腿坐在一个土堆上调息。
烂泥滩中慢慢冒出一只巨大的螃蟹,全身深蓝色,足有一丈多高、两丈多宽,丈余长的大螯像两把锋利的蓝色巨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大螃蟹面对着林风站起身来,嘴一张,一道浑黄的水柱混合着泥浆激射而出。
小艾大惊,使出一个闪避术,拉起林风向旁边闪出五步,堪堪躲过了迎头而来的水柱。水柱喷在土堆上,泥石纷飞,打出一个半尺多深的泥坑,他不禁心中一凛。
巨蟹见一击不中,舞起两把大钳子,向他们横行而来。小艾五指成爪,凌空向下一拉,一个落雷术打了过去,只见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击中了巨蟹。落雷术有麻痹之效,巨蟹顿时浑身缩成一团,无法动弹。
半晌,巨蟹恢复了正常,又一次冲了过来。小艾对它打出一个奔雷术,巨蟹大螯一挥,奔雷术如同击在钢铁上,“铿”然一声,那巨蟹略阻得一阻,竟似没造成任何伤害。
巨蟹渐渐爬到了岸边,离小艾不到一丈距离。林风走路尚且困难,小艾的闪避术闪出的距离甚短,拉着林风就更加艰难。眼看那巨蟹扬起大钳子向林风挥来,小艾又是一个落雷术打了过去,巨蟹两把大钳子在面前一封,暂时又动弹不得。
小艾双臂交互,双手三指紧扣,食指和小指伸出,用尽全力发出一个“雷霆万钧”。巨蟹颓然倒地,身上雷光缭绕,两把大钳子插在地上,雷光顺着钢铁般的巨钳一缕缕流入地下。
小艾见群攻法术“雷霆万钧”在这巨蟹面前竟没有粉碎之效,而自己法力几乎用尽,不禁大急。林风喘息道:“快走!”小艾扶起林风,蹒跚着向山上跑去。
忽然,前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吼。二人抬头一看,半坡上一只斑斓猛虎正向自己这边冲来。虎背上侧坐着一个少女,身穿葱绿长裙,双臂布满虎皮斑纹,赤着双脚,却十分秀丽白嫩。猛虎渐渐走近,小艾见那少女低眉垂首,面若银盘,清丽不可方物,脸上却现出忧郁之色,似乎有着无限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