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莱阳镇向北二十里,便是凤阳城。这凤阳城本来隶属于苍洱国,只是地处偏远,加之苍洱国纲纪废弛,朝廷的号令在这里竟是形同虚设。
城中富户黄文恭,俨然当地一霸,凤阳城斗宠店几乎全是他家的产业。家中养着上百豪奴,平时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黄文恭有一弟,名叫黄文丙,多年来垄断着浣花谷丹药在凤阳城中的销售。因名声不佳,两年前已被浣花谷主妙仙子收回了代销权。年前靠捐官得了一个苍洱国濠洲城守备之职,几个月前已带领家眷赴任去了。
从浣花谷北渡口坐船逆丽水河而上,水路一百五十里可到凤阳城西郊。小艾和锦娘租了一条客船,驾娘姓文,四十来岁,凤阳城人氏,在这条水路上已摆渡多年。
丽水河水势平缓,虽是逆流而上,摇起橹来也并不吃力。锦娘性格开朗,听说船主姓文,顿时打开了话匣子,笑道:“大姐,我也姓文,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文大娘慈爱地笑了,道:“我要有姑娘这么漂亮的一个亲人,那可是我的福气喽。姑娘家住哪里啊?”
“我家在灵霄峰下,风回镇,离这里有上千里远呢。”锦娘道。
“呵呵,那可是八竿子打不着了。我家世代居住凤阳城,只能说五百年前是一家了。”
小艾坐在船头。这丽水河两岸有许多垂柳,水草茂盛,夹杂着各种不知名的小花,风光十分旖旎。虽是盛夏,一到晚间,河面上氤氲着一股水汽,闻起来令人神清气爽。他问道:“大姐晚上也行船吗?”
“咳!看这小哥问的,夜里凉爽,正好行船啊。明天中午之前,保证将二位送到凤阳城西渡口。”
“大姐不困吗?”锦娘笑道。
“二位困了,只管在船仓休息。我送你们到了渡口,回家休息不迟。”文大娘笑看锦娘道:“我猜二位是私奔出来的吧?”
小艾没听懂,问道:“什么?”锦娘脸红了,含浑道:“大姐取笑了,没有的事。”
“呵呵!我看二位郞才女貌,也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大姐!”锦娘忸怩道:“我困了,回仓休息了。”说完走向船仓。文大娘有些尴尬,对小艾道:“失言了,小哥莫怪。”
小艾摇头一笑,走向船头,阿狼卧在甲板上,迷上了眼睛。他坐下修习了一遍“贝叶真经心法”,躺下身来。枕着阿狼的背,仰望着满天繁星,默然不语。
*
第二天中午时分,客船已到凤阳城郊。文大娘手指前方道:“前面那个黑点,就是凤阳城西渡口,快了!”小艾看这丽水河两岸左边是四、五丈高的峭壁,右边是绿草如茵的宽阔的河滩。
忽然,从峭壁顶上传来一阵呼喊声:“站住!别跑!”只见山顶上慌慌张张跑过来一个黄衣女子,头发散乱,后面两个手持钢刀的壮汉边追边喊,呼喝不止。
黄衣女子来到崖边,后面那两个壮汉停下脚步,狞笑道:“跑啊!看你还能往哪儿跑?”黄衣女子略一迟疑,竟然纵身跳下了悬崖,“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小艾和锦娘都吃了一惊。黄衣女子在河水中双手乱抓,显是不会游泳。锦娘从怀中抖出一道白绫,向黄衣女子抛去。那女子如见救命稻草,揪住白绫不放。锦娘略一用力,将黄衣女子拉上了船。立在甲板上,浑身滴水,脸色苍白。
山上那两个壮汉站在崖边大声喊骂:“船上那两个小贼,快把那小娘子给大爷带上来。”
黄衣女子望着锦娘,哀求道:“姐姐,别把我交给他们!”
锦娘道:“妹妹别怕,我不会把你交给他们的。”
那两个壮汉见锦娘对他们不加理睬,怒骂道:“我们是黄老爷家的。你们两个小贼,还不交人吗?”
锦娘笑道:“你们跳下来,我就交人。”文大娘道:“姑娘,别使性子。惹了凤阳城黄老爷,你可要遭大难了!”小艾道:“大姐别担心,只管摇船,我们不怕什么黄老爷。”
那两个壮汉见小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怒骂几声,恨恨而去。锦娘转身望着黄衣女子,问道:“妹妹叫什么名字?他们因何追赶于你?”
黄衣女子道:“我叫玉儿,家住凤阳城西三十里的河源村。今天跟爹爹一起坐船来到凤阳城,去对面山上的弘法寺还愿。不想还没开始上山,就遇到了几个恶人,说什么凤阳城中的黄公子有请。我爹爹说不认识什么黄公子,他们就上来强行拖着我们走。
刚走到这山下大路上,一个手持弓箭的青年公子来救我们,射倒了两个。那几个恶人中有一个会从手心里放火球,缠住了那个公子。那公子要我快跑,我就跑到了崖边,眼看走投无路,只好跳了下来。”玉儿说完,满脸惊惶,浑身发抖。
不觉间,客船已到渡口,锦娘问玉儿道:“你坐这船可能回家?”
玉儿道:“可以回家,只是我爹爹还在他们手里。”
锦娘道:“你先回家,我们去救你爹爹。”说完又多给了文大娘十文钱,嘱她将玉儿姑娘送回河源村。文大娘道:“姑娘,你们可千万别去招惹那黄老爷啊!”锦娘道:“我们自有分寸,大姐不必担心。”说完跳下船,走向码头。小艾背起包裹,唤起阿狼,也来到了码头上。
*
从码头前面的山坡走上去,小艾看到对面山顶隐隐有一个寺庙,露出一角飞檐。向前走有三里路程,已来到了凤阳西城门,小艾和锦娘走进凤阳城,城中人烟稀少,不甚繁华。
二人口渴,来到城门口一个茶摊前,要了两碗大碗茶,坐下来喝。阿狼在码头边喝过河水,俯在锦娘脚边闭目养神。
小艾正喝茶,只见三个壮汉从城门口走了过来。领头一个满脸横肉,望着小艾和锦娘道:“咦,这不是刚才船上那两个小贼吗?还敢坐在这里喝茶,活腻歪了!”
小艾站起身来,正要答话,城门口又走进一群人,当先一个老汉和一个青年男子,被人反背着双手用绳索绑着,后面几个壮汉推搡着走来。旁边一个满脸麻子的恶少,手摇一柄折扇,衣饰华贵,神态倨傲,一脸淫邪之气。
那恶少手摇折扇来到锦娘身边,一脸横肉的壮汉指着小艾道:“少爷,就是这两个小贼吃了熊心豹子胆,放跑了那个女子。我还对他们报出了黄老爷的名号,他们竟然毫不理睬。”
恶少色眯眯地看着锦娘,喜道:“放得好,放得妙!小娘子,快跟大爷我回家,我把他俩都放了!”说着走上前来,伸手去拉锦娘。
锦娘大怒,一扬手,向那恶少脸上扇了一巴掌。周围人都愣住了,片刻,那群壮汉纷纷喝骂,扬着刀冲上来要砍锦娘。恶少急忙拦住众人,向锦娘伸出另半边脸,涎着脸道:“小娘子,打得好,这边也来一下,也来一下!”
锦娘怒不可遏,用尽全力,向恶少脸上狠狠扇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恶少半边脸上顿时多了五个鲜红的指印,肿起老高,嘴角鼻孔都流出血来。
恶少被打得眼冒金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眼泪鼻涕长流,指着锦娘跺脚叫道:“把这臭娘们儿给我剁了!”
身后那群壮汉手持钢刀,一拥而上,向锦娘头上砍来。
蓦地,锦娘身上电光闪闪。群壮汉如遭雷击,纷纷丢下钢刀,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恶少吃惊,叫道:“阿长,还不动手!”从恶少身后转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瘦身汉子,一扬手,一个大火球呼啸着向锦娘飞来。锦娘头一偏,躲过火球,一个飞叶术撒了过去,瘦身汉子一侧身,奇道:“你是灵霄阁门下?”
锦娘脸如寒霜,冷冷道:“不错!你是何人门下?”
瘦身汉子道:“我是歌月法师门下,我叫长松子。你呢?”
锦娘道:“那可巧得很了,我师父无崖子,也是歌月法师门下。”
那瘦身汉子,或者叫长松子,耸眉道:“如此说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师叔了。”
锦娘冷笑一声,鄙夷地看着长松子,说道:“你配吗?歌月法师怎么教出你这样一个败类,助纣为虐,为虎做伥。”
长松子正色道:“师侄,我没工夫跟你解释,但你们今天都走不了了。”
旁边站着的恶少不耐烦了,走来叫道:“阿长,你跟她废什么话啊?放火,烧死她!”
小艾踏前一步,森然道:“你这恶棍,可是黄大牙?”
恶少愣了一息,忽然点头道:“对对,我就是黄大牙。怎么,小子,你认识我?”
小艾怒气填胸,喝道:“三个月前,凤阳城三月十五会上,被你逼死的一家三口,你可记得?”
恶少奸笑一声,围着小艾转圈,点头咋舌道:“哎呀,那天我们逼死的人很多,你说的是哪一家三口啊?”
小艾大怒,额上雷光印记中的闪电激射而出,一下打在恶少的胸前。霹雳一声炸响,恶少肚子上顿时多了一个大洞。那恶少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血流满地,倒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