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嫣躲在草丛里心中一惊,难道这怪物还有同伴?她双眼一眨不眨,盯着来路向前看去。果然,不大一会儿又过来了一个怪物:这怪物趴在地上,狗一样爬着向前走路。浑身赤祼着,皮肤是灰黑色的,看上去像一个饿鬼。瘦骨嶙峋,背上的脊椎骨高高拱起,弯得像一张弓。两条后腿也瘦得皮包骨,黑色的手指甲和脚趾甲都很长,尖锐而锋利。——这大概就是前面那个“独眼龙”称之为“老七”的怪物了罢。
老七爬得很快,来到之前那怪物身边。鼻子伏在地面上一阵急嗅,抬头“桀桀”怪叫道:“五哥,是有生人味,就在这附近。快找找!”
李嫣瞬间看到了老七黑黄色的脸,像一个梭子,上下都是尖的。眼睛很小,没有鼻子和耳朵,似乎都被削掉了,只有鼻孔是两个圆圆的小洞。嘴大张着,占了下边大半张脸,一嘴尖利的牙齿露在外面。
老七又俯下身子一阵急嗅,两只小眼睛里精光一闪,向李嫣的藏身之地爬了过来。眼看离自己不到一丈的距离,李嫣一张俏脸吓得煞白,忍不住尖叫一声。
老七猛地一顿,看到了蹲在草丛里瑟瑟发抖的李嫣。双腿在地上用力一蹬,跳起身来,像一条饿狼一样向李嫣扑了过去。
忽然,一团黑影从侧面的草丛里飞了出来。拦腰撞上了老七,将他撞出去一丈多远。黑影甫一落地,抱起李嫣,一个隐身术,突然消失不见。只见一道乱草纷纷倒地,向祠堂旁边的空地上延伸而去。
老七被撞得在草丛里滚了好几个翻滚,碰到一块大石停了下来,四仰八叉摔在地上。他一个翻身,爬了起来,跳起一人多高。定了定神,转身向祠堂方向冲了过来。
祠堂前面是一大片青砖铺成的空地,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棵草,如今却是空无一人。老七称为“五哥”的那个怪物,大概是老五,也走了过来,纳闷道:“钻地洞了?真是怪事。”老七道:“这是个硬点子,小心了。”
时间一点一滴在过去,祠堂前面是令人窒息的静。月黑风高,四周一片昏暗。老五终于不耐烦起来,说道:“走吧,嘴边的肉又飞了,想找点吃的就这么难。”老七道:“他们还在这里,我能闻见,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
老五道:“会不会在这祠堂里,我进去找找。”说着走进了祠堂,举手去推那扇朽烂的木门。突然,一把疾风匕首猛地切下,将老五的右胳膊斩落在地。老五叫道:“在里面,我胳膊被他砍断了。”边说边弯腰用左手将地上的断胳膊捡了起来。
老七迅速爬了过来,在门口伸头向里面张望。里面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清,只好又退了出来。院子里突然现出一人,好像一直都站在那里似的,黑纱覆面,一袭黑衣,如一尊雕塑,不言,不动。黑纱后面透出鹰隼般的目光,冷冷地盯着老七。
老五从屋内走了出来,问道:“你是何人?是你斩断我手臂的?”那人似乎没听到,仍然是不言不动,像一个树桩。
老七怪叫一声,跳起身扑了过去。就在快要扑到黑衣人头顶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黑衣人又一次隐身不见了踪影。他扑了个空,摔在了地上,爬起身直立起来,“哇哇”怪叫。
突然,黑衣人一下出现在了老七的身后,一个背刺技,猛地困住了他的两条手臂。他觉得锁骨被控,上半身顿时动弹不得。他用力蹬地,甩脱不开,脖子伸得老长,大声怪叫。
草丛中一个黑色的身影使出一个影遁,一闪而至。双手如电光石火般扼住了他的脖子,使出一个绝杀技。忽然凌空飞起,身子平直,双臂伸张,围着他的脖子飞快地转了一圈。他的脑袋顿时被割落在地,滚出去一丈多远。
老五左手撑地,似乎用力在地上掏着什么。瞬间,祠堂前黑气滚滚,有无数阴魂在里面张牙舞爪。片刻,黑气形成了一个大漩涡,场中二人正处于漩涡的中心。一个阴魂伸出利爪,向场中二人脸上猛地划了一下。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出“啊”的一声惊呼。
突然,场中那两名黑衣人又一次消失不见,阴魂顿时没有了目标。随着黑气渐渐消散,只见老七那无头的尸身突然爬了起来,伸出前爪往前摸索着。半晌,来到了自己那颗被割掉的脑袋旁边,双手捧起脑袋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直起身子,双腿撑地摇摇晃晃地向老五走了过去。
“老七,帮我把胳膊缝一下。”老五左手提着自己的胳膊,说道。
“你先把我脑袋缝上去。”老七双手扶着自己的脑袋,恼怒地说:“今晚真他奶奶的倒霉,栽这么大个跟斗,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看到。”
“没事,那女的中了我的厉魂爪,活不过两个时辰了。”老五说完,坐下身来。从怀中掏出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针,约三寸长,针尖塞进嘴里,露出针尾。又用左手掏出一团黄黑色的麻线,抽出一根来,抖抖索索地穿进了针眼里。
*
天上乌云缓缓移动,一弯新月,冲出了云层,四周瞬间清晰起来。黑寨子祠堂前面青砖铺成的空地上,一丛蒿草被风吹得弯下了腰。老七双手扶着自己梭子般的脑袋,躺在老五的怀里。老五一针一针地用左手在老七的脖子上帮他缝线。
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精短身材,一袭黑衣,黑纱覆面,透出如刀般锐利的目光。不言,不动,像一尊雕像。半晌,黑衣人忽然发话了:“如果我把你们大卸八块,你们还能缝起来吗?”声音冷静、低沉。
老五身子一颤,惊谔地抬起头,翻着唯一一只白球般的眼珠看着眼前这个黑衣人。悄悄将左手插入地面,似乎用力在掏着什么。
突然,两枚黑色的弹丸射了过来,在青砖地面上轰然炸响。老五的身边顿时弥漫着一团黄烟,同时伴随着一股硫磺一样浓烈的气味。他忽然发现自己正在释放的法术被打断了,而且再也释放不出任何法术,吃惊地抬头问道:“封印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黄烟渐渐消散,场中又多了一名黑衣人。一个冷冰冰的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给我厉魂爪的解药。否则,我马上让你们粉身碎骨。”
老五仰头道:“他奶奶的,算我们哥俩今晚倒霉。可是,你们到底是哪路神仙嘛!”说着抬起左手在怀里一阵摸索,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瓶,甩给了场中那个女子。
黑衣女子扬手接过小瓶,倒出一粒白色的药丸,一仰头喝了下去,然后将小瓶塞进了靴筒里。老五急道:“哎,哎,你要还我嘛。”黑衣女子道:“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老五垂下了头,叹道:“我们哥俩是从阴鬼域逃出来的,是逃兵,咋了?你们看起来也不像是我们的队长嘛!”
场中那两个黑衣人对望了一眼。那女的道:“走,带我们去阴鬼域。”
老五摇手道:“哎哎哎,别价。好不容易逃出来了,打死我也不回去了。你们要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行不行?”
“那好,告诉我,死亡之王是什么人?”场中那个黑衣男子问道。
“哎哟!这头一个问题我都答不上来。那死亡之王我们哥俩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对他的底细更是一无所知了。”
“那你们是谁?知道哪些关于阴鬼域的事?说出来,我看能不能换你们两条狗命?”黑衣男子又问道。
老七抱着头在老五怀里一阵喘息,费力地说:“奶奶的,真不该逃出来。”
老五对那两个黑衣人答道:“我叫张大牛。这是我七弟,狗剩,家住百里外的风口镇。以前在丰都城当兵,我们的将军就是丰都城守备孟大可。
“半个月前,丰都城被死亡之王攻陷。我哥俩本来都已经战死,浑身支离破碎,战后却被一个鬼医拼凑着缝了起来。我们的阴魂在去黄泉的路上被一面黑黄色的旗子给拘束了,那鬼医将我的阴魂附在了我缝好的尸体上,我就活过来了。
“后来我们被编进一个千人队,队长教了我们厉魂爪的法术,还给了我们每人一根针和一团线。说是打仗时身上被砍掉的四肢甚至脑袋只要在二十四个时辰之内用这针线缝起来,就能愈合。我们哥俩看那军营里跟地狱一样,昨晚一起偷偷逃了出来。在山下躲了一天,这趁夜刚上来不就撞到你们了嘛!”
“半月前那场大战,为什么丰都城五万兵甲还抵挡不了阴鬼域的五千鬼兵?”黑衣男子又问道。
“咳!别说那场大战了。开始时我们五万大军在城外严阵以待,忽然刮来一阵阴风,头顶瞬间出现了浓厚的黑雾,看不到周围的一切。黑雾里有无数阴魂张牙舞爪向我们袭来,完全无法反击,只能纷纷溃散。
“一个时辰后,那群奇形怪状的鬼兵睁着血红的眼睛,手拿各种各样的武器,像疯子一样向我们冲来。我们被厉魂爪抓伤了,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群鬼兵到处砍杀,没有一个能够反击的。”老五说完,脸上一阵抽搐,唯一的白眼珠里充满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