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长百合子愣了半天,才匆忙站起身来,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敢当,请问……你是在和我说话吗,天意君?”
“是的!”
许天意昂首挺胸,双眼澄澈如水,不掺半点杂质。
此时众人石化阶段已经过去,顿时暴发出了空前绝后的喧哗之声。
大概是因为弓长百合子在这场校际交流中的杰出表现,不但秀仁学院的人对其尊敬有加,就连海大的师生也给予了很高的礼遇。
尤其是她那极高水准的古琴演奏,震撼了在场的广大听众,因此当许天意要求与其和奏的时候,听众才会那样惊讶。
池田真一自作多情,却被许天意来了个无视,心中的恼火可想而知。但是为保持秀仁学院的素质,当然不能当场发作,只好坐在那里暗气暗憋。
许天意没有半分悔意,他勇往直前地说:“数日前弓长小姐曾感慨知音难觅,想我海天大学忝为东道主,决不能令远道来的客人失望而归,以至有伯牙断琴之憾。在下愿为姑娘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折戟沉沙,至死不悔。在下不才,自幼学得口技,深得灵蛇吐信,神龟展势之妙,愿印证于方家。”
许天意的乍听起来非常恳切,但细细思之,心思却极度猥琐,好多人已经听出了其话外之音,顿时鸦雀无声。
谁也没想到还真有不怕死的家伙,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来自RB的客人。
另一些人在惊讶于许天意言辞恳切而目光猥琐之余,也暗中佩服他的胆大无忌。
秀仁学院的人虽也有不少人懂汉语,但也仅限于普通的交流,能达到归映雪那种程度的却寥寥无几,因此还没有反应过来。
弓长百合子满脸通红,娇颜含嗔,没想到自己在秀仁被奉为女神,却在中国被一个不知名的家伙调戏。
和其他人不一样,她自幼出生在中国,在这里生活长达十四年之久,对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之处深有体会。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也许有着各种强大的内涵,若非身临其境是很难明白的。
但也因为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很多话虽然明知其内涵不堪入目,却又无从辩解,因为人家的话没有一个脏字,听起来是那么情真意切。
“弓张小姐?”
许天意高提高了声音喊道。
弓长百合子猛然省悟过来,随口说道:“啊,你说,你说……”
秀仁学院众人诧异于弓长百合子的表现,以她平日在学院中落落大方的表现,似乎不应该如此失态。
许天意心中暗笑,表面上却装作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说:“我自幼学习一项口技绝活,可以模仿天地万物的声音,既有世代相传的完成作品,又能够随机命题,自行创作。虽与琴曲异趣,然而究其本质则殊途同归。”
“……有道理!”
弓长百合子张口结舌半天,才说出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来。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笑许天意搭讪女生碰了个软钉子。
饶是许天意向以皮厚自许,此时一张老脸也胀得通红,想他素来以年少风流自许,和女生搭话从来都是风度翩翩,从未有今天这样灰头土脸的时刻。
秀仁学院里也有人对弓长百合子失态的表现很感好奇,莫非是看到人家青春年少,风度翩翩,因此动了凡心?
“老师当初就是这样说的!”
见同学们似信不信,弓长百合子小脸也涨得通红:“我说的是真的!”
说到这里,连她自己也觉得没什么说服力,索性不再解释。
不过这个叫许天意的人虽然心思很猥琐,这份见识却是不凡。
以前在中国学琴的时候老师也曾经说过,天地万物,凡可耳闻者皆可入音律。只会弹几首成曲那便是落了下乘,真正有才情的乐师则可以自行编曲,那才是音乐的上乘境界。
这个人竟然能够说出这些话来,证明他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请!”
弓长百合子回到座位上,向许天意举手示意。
许天意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施展如簧之舌,模仿林间百鸟之鸣。
只听得在鼎沸的人语声中,几只黄鹂在林间嬉鸣,声音不是很大,初时也没人在意。继而啼声大作,如鸟之集,人们侧耳倾听,则啼声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如百鸟聚会,问候应答,辅以穿林摇叶之声,虫蚁嘶鸣之声,仿佛置身于茂林之中。
就在众人惊异于许天意惟妙惟肖的口技之时,一声高亢嘹亮的嘶鸣声响起,于嘈杂纷乱的鸟叫之中是那样出类拔萃。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琴声正是整支曲子的主旋律,因为那百鸟虽乱,琴声却时时撩动人心。
这一段口技与琴曲和奏名为《百鸟朝凰》,是许天意与弓长百合子临时起意,平空杜撰的一支奏鸣曲,为世间所无。
许天意的口技无疑是出人意表的,因为它比乐曲还要考较表演者的功力,若非十数年如一日的刻苦训练,是无法制造出这种身临其境之效的。
他以一人之力,盖过了众人之声,这正是他的演出深得人心之处。
人们的鼎沸之声顿时止息,有人想要鼓掌喝采,却被这百鸟云集之势所摄,不敢轻易出声。
秀仁学院的一些人原本视海大师生如无物,只时也勃然变色,屏息静听。
即使是语言不通,心中不屑,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因为真正的艺术是可以超越国界,直指人心的。
方寸站在人群中,倾听这难得一闻的妙音。
和其他人一样,他对于许天意出人意料的表现也是非常震撼,因为和这家伙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也是头一次听说。不过相对于许天意,他更在意的是那个叫弓长百合子的RB学生。
因为觉醒了异能的关系,他常能在旁人目光所不及之处发现一些端倪。
他觉得弓长百合子从某些迹象来看有着与众不同的神识,其神识通过琴声传扬开去,在茫茫人海中搜寻着什么。
每当琴声拂耳之际,他的脑海总会有一股莫名的东西在涌动,不由自主地呈现不规则的波动。
而且弓长百合子本人似乎也已经感应到了这股波动,正在一波紧似一波,一浪高过一浪地搜寻着。
只是现场人山人海,那股波动隐匿其中,一时难以锁定目标。
方寸对这种精神上的波动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好像是从地底喷射的地下水,以柔和温暖的姿态冲刷着他的全身,好像胎儿置身于母亲的体内,好像成人依偎在恋人的怀中。
方寸也曾有过那种体会,但他认为似乎远远不及此刻。
就在他沉浸于这水乳交融的身心共鸣之时,忽然感受到了异常状态。以弓长百合子为中心的精神波迅速汇集,好像万马奔腾的洪流挟雷霆万钧之势向方寸袭来。
方寸大吃一惊,他从未想想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此时再作防范已经来不及,他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正在他自忖必死无疑之时,那股精神力的洪流在他身前数尺处遇到了阻力,分作两股洪流在他的身边呼啸而过,消失在远处。
方寸睁开眼睛,只见龙渊站在他的身前,以中流砥柱的气魄阻挡了那股精神力的洪流。原来龙渊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不但武艺惊人,而且还是精神系的高手。
趁着龙渊为其挡风之机,方寸悄悄地离开人群,脱离了弓长百合子的控制范围。经此一难,他不由得为刚才的危机感到后怕。
随着高亢旋律的冲天而起,百鸟渐渐远去,丛林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