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离开了一下子而已……”琥珀发现自己的时间线已经紊乱了。这对于第一律术士来说可算是罕见的经验。按照她原本的立场,当冥月术士动手的时候,她是想着主动出击以避免威胁。说到底,她虽然是一个第一律术士,但是陆五和汤玛士可是彻头彻尾的土著地球人(虽然陆五身上有魔力戒指,但是前面说过,面对真正的术士,这玩意没卵用)。一旦处于被动防御的状态,就算是琥珀也要承认自己恐怕很难保护两个人周全。“对不起……”
一旦陆五和汤玛士受到伤害,甚至被劫持为人质的时候,情况就会压倒性的不利。
所以当她意识到冥月术士来的时候,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如果她做出积极的反应的话,那些冥月术士应该不会波及陆五和汤玛士的。不会出现那种调虎离山之类的计策。
也许普通的人一时之间无法做出这种判断,但是琥珀怎么说也是经历过严格的训练(虽然还没有毕业),所以她马上就能明白,对方的目标是她,而且仅仅是她。如果对方打算用那种胁迫的战术的话,那他们有着更好的机会。应该这么说,等到她发现的时候,估计人质已经掌握在对方手上了。
说到底,在察觉魔力的残痕之前,琥珀其实和陆五一样,心理上完全没有任何防备,做梦也没想到冥月术士已经跟到了这个世界上了。冥月术士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假如他们真的打算这么做,除非是逼到最后极限,别无选择的情况下的选择,否则他们大可以找到比眼下这种情况好得多的机会。
事实上,虽然辉月术士都公认冥月术士的下限要低得多,什么手段都会用,但是这种招数并不在术士们正常的考量范围内。因为在绝大部分情况下,术士们是不介意地位低于自己的人的死活的。哪怕辉月术士也是如此。事实上,术士们几乎都是很自我的,自己最重要,哪怕严格的军纪也很难改变这一点。
整个战斗的过程很顺利。从冥月术士出战的战力来看,他们最多只是派出炮灰做一次试探——说不清楚他们到底知道了多少,但是显然他们知道的不是很多。现在,琥珀都觉得这可能是一个意外。也许在某个较早的时间之前,冥月术士就来到这里,并且在这里设置了坐标,并一直在这个世界保持活动(虽然说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这一次他们发现琥珀的行踪完全是一次偶然。冥月阵营的高层显然并不重视这件事情,更不知道琥珀在这里的进行的重大实验。而下面的人则认为辉月术士同样是偶然来到这里,发现了这里的某种资源值得采用。
总之,琥珀判断这就是两个阵营的术士在某个陌生的世界里意外的发生了碰头。这种碰头以流血的方式来作为结局再正常不过了。
一定要说有区别的话,冥月术士一方运气好一点,在琥珀察觉之前就先一步察觉到了琥珀的存在(他们可能已经来地球很长时间了,远比琥珀来的早)。这琥珀做出的第一轮猜测。
但是现在情况却发生了出乎意料之外的变化。
陆五也受到了波及。
虽然医生说过陆五的身体情况还算好,或者按照学术上的说法,生命体征良好,没有生命危险,但陆五毕竟算得上严重冻伤了。这么一副样子,至少从外面看起来是相当可怕的。
而且,因为脸部、颈部等等位置裸露的缘故(陆五毕竟穿的只能说是保暖的服装,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防冻服,所以头脸手等部位都是裸露),这种伤势的程度很容易被人错误的理解。实际上也许只是六十分的伤势,但是看起来却似乎有一百分那么夸张。
看到陆五的情况,琥珀立刻明白自己犯了大错。
这就好比另外一个世界的战争中,游骑兵通常是不会冒着危险去刺杀一名辉月的下级军官一样。事实上,别说危险了,仅仅察觉对方的防护足够好,足够警惕,那么游骑兵基本上就会放弃。但是,如果不费太多力气就能干掉一个有一定价值的下级军官,那么游骑兵显然也不会舍不得几分钟或者一发子弹。
冥月术士的目标确实是琥珀,不会刻意的针对陆五等人,但是,如果有顺手牵羊的机会他们也不会放过。他们甚至没有在陆五身上浪费一点的力量,因为对付这种程度的敌人,只需一点余波就能解决问题。术士们的魔力虽然很强,但是却不具备对他人的治疗能力。特别类似于冻伤之类的伤害,更是效果接近于无。
“没什么,只是被冻伤了而已。”陆五说道。他从琥珀的表情上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琥珀的脸上似乎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就算是之前她突然遭到变故,力量丧失大半,琥珀也没有露出这种表情。至少没有眼下这样无助。
那一次,琥珀还尝试着通过沉睡、冥想等方式来尝试恢复自己,而这一次她只能无助的轻声道歉了。
这副表情让陆五莫名的感觉到一种……高兴。
是的,明明琥珀心情非常低落,但是陆五心里却很高兴。因为只有这一瞬间,琥珀那张潸然欲泣的脸才让他能真实无比的感受到,琥珀在意他。
而且是很在意他。
他们最初的时候是一种合作的关系:陆五那个时候是一个毕业后连工作都找不到的失落者(按照某些人的观点,他属于那种典型的失败者,即将被社会淘汰的人中的一个),而琥珀是在以太之海中被邪魅追杀,逃到地球这世界却被困在世界界壁之外。陆五想要钱,琥珀想要安全,两个人可以说彼此都需要对方,所以一拍即合。事实上,双方也确实得到了各自想要得到的东西。
原本彼此的关系到这里就很好了。但是,也许是男女之间的关系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不受理智约束的东西。等到陆五想要挣脱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心中早就有了超越原定合作者身份的爱慕。他甚至搞不清楚一切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他到底从何时起被琥珀吸引的。但是有那么一段时间,也许正是在异世界的那一次相拥,让他产生了“琥珀也喜欢我”这样的感觉。纵然两个人默契的没有提及这件事情,然而这种感觉却深深的留在心里。
也许正如朱华所说的,术士们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和思维模式(虽然她说的很玄乎,但是陆五感觉那似乎只是一种“自我催眠”)。所以陆五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琥珀开始远离他。也许,仅仅是也许,这一切早就发生了,只是作为一个男人,陆五在这方面比较迟钝,所以察觉不到罢了。
但是这一刻,陆五却又明白,不管朱华说的是真是假,但是琥珀显然没有对自己做过类似于“自我催眠”的事情。
她不是不在意陆五,只是刻意的如此表现而已。
“我没事的,只是小小的冻伤。”陆五赶紧说道。人类的心理真的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明明看到琥珀那种欲哭的表情让他心里很高兴,但是心里却有另外一种冲动,让他很不希望看到琥珀这样的表情,其中的矛盾之处,不是当事人估计就无法明白吧。“医生说一切顺利的话,只需一两个月就能痊愈吧。”
如果阿呆出马的话,估计一两个月就能缩减到一两天了。当然了,阿呆明确表示过自己不会治疗陆五——至少在陆五达成彼此的约定之前就是如此。阿呆可以费神费力的救治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唯独不能救治食言的陆五。不过高手已经确认过陆五并没有受到任何不可逆的伤害(前面说过,高手的感官是超维度的,所以高手看到一个人,并不只看对方的外表,事实上只要愿意,他甚至可以看到一个人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的细节),回去最多修养恢复一两个月,通过正常的人体新陈代谢就能痊愈。最多也不过加上一点药膏之类的东西罢了。
“对不起,没有……”
“不要这样,我不是没事吗?”陆五赶紧转移一个话题。现在后一种冲动占据了上风,他发现自己很不情愿看到琥珀潸然欲泣的表情。“你那边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之间音信全无?”
琥珀身上的羽绒衣破了好几个口子,其中有一个似乎像是被狮子或者老虎之类的猛兽撕开的一样。当然了,陆五知道这其实无关紧要,毕竟和他不同,琥珀的身体其实并非血肉之躯。她穿衣服,与其说是为了保暖,不如说是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这种情况,再结合他之前从朱华嘴里听到的各种细节,现在陆五已经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不知道细节罢了。
“冥月术士做的。”琥珀回答道。“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来这里……但是……那个时候你一离开,我很快就感觉到了魔力残痕。有个术士对我发起了攻击。”
琥珀用手轻轻摸了摸胸口,似乎是心有余悸。
这是一次旨在挑衅的第七律魔力攻击。这种攻击也许会让一个普通人无声的扑倒在地,进入长达数日的睡眠,但是对于另外一个术士来说,这只是挑衅而已。事实上术士之间的战斗中,极少会有第七律魔力对抗。但是这种攻击对于并非实体的琥珀来说,却是简单却有效的方式,能够直接对她进行打击。而且,因为所谓的“魔力如风”的特性,这种攻击,哪怕对于拥有第一律魔力的琥珀来说也是很难躲避的。
幸好对方不知道这一点。所以那一次真的只是一个挑衅,没有给琥珀造成真正意义上的伤害。
琥珀细致的讲述了发生的事情。有些东西陆五听得懂,另外一些他听不懂也不影响对情况的了解。总之,琥珀被一次典型的挑衅引到了敌人的伏击阵地。结合之前朱华所说的,两方面一对照就完全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一切正如高手预估的一样,那是一场愚蠢的伏击战。被先入为主的错误思想所蒙蔽,冥月术士完全没料到琥珀不是血肉之躯。虽然几乎所有术士都知道第一律术士为了探索以太之海那无数个世界,必须将自身灵肉分离,好让自己能够进入那些陌生世界而不至于因为世界的规则而灭亡(前面说过,不是每个世界都允许碳基生物存在的。在允许碳基生物存在的那些世界里,也有很多世界的环境根本不容许人类这种物种存在)。但是那种是针对陌生的世界或者是明确不合适人类生存的世界。每个人都知道的,这种做法其实是迫不得已之下的选择。灵肉分离技术虽然成熟,但对于术士不是什么好事情——其他暂且不论,术士的肉身就是一个大麻烦机械不运转容易生锈,人体不运动同样会有一大堆毛病。当然不止如此,它还会造成很多麻烦,至少会让术士变得更加虚弱等等,有很多不利因素。总之,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既然是去一个有着人类文明存在的世界,那自然应该是实体过去才对。
冥月术士们自己就是这么做的。他们也很自然的以己度人了。
这个错误让他们输得很冤枉。他们的一切准备可以说都是找错了方向,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他拿出了一块第一律魔力构筑的宝石。”琥珀很快谈及这次战斗的最后一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