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最终还是把目光从那个依然在进行康复训练的身影上挪开。
“我们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了。”她说道。忘记了窗框已经被她弄坏的小事,或者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在乎这一点。“他们在等着我呢。”说话的时候,她把那块已经揉捏得变形的金属块随手丢到地上。在经过这样一番揉捏之后,现在哪怕再锐利的眼睛,也不会将它和窗框上的那个缺口联系在一起了。
“殿下,您说的对。让人等一小会能够增加您的威严,但是等太久,恐怕会恰得其反。”随从恭敬的回答道。这个称呼是用来称呼那些距离至尊之位只差一步的人的,翻译到汉语之后,称之为“殿下”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一个译法。
她们经过走廊的尽头,转了几个弯。这里的建筑格局简单,哪怕是第一次来的人也不会认错路。她们的目标是一座小而精致的会客室。正如之前说的,已经几个人等在那边了。
一共有四个男人。四个都是术士。
她的目光从四位身上扫过,其中三个倒还罢了,但是最后一个,身上穿着可是一件盔甲。那是宛如蓝宝石雕塑而成一般,半透明的蓝色盔甲,从上到下包裹全身。而这些蓝宝石之中,能够清楚的看到其中隐藏着一些白色的金属丝线。这些丝线宛如血管一般,潜伏在蓝色之中,组成了一个个玄奥的纹理。
这是一种介于盔甲和外骨骼装甲之间的战斗服——性能暂且不提,但因为其造型太过于独特,以至于能够让人一眼就认出穿戴者的身份:这是一名正式的调查官。除了调查官之外,没人会穿戴这种东西。
“殿下,这是……”随从明显感觉到了其中的那种诡秘却又凶险的气氛。一名调查官是绝不可能莫名其妙的找上门的。就算因为私人理由,也绝不可能这种穿戴。这种盔甲能够存储相应的影像资料,并且能够用有效的方式传输给后方。也就是说,从她进入这个房间开始(甚至可能在之前),一切言行举止,都被录下来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过来的并不是人,而是法律的化身。
“真有趣,一个调查官找上了我?”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不知有何贵干?”她的声音里满是戏谑。原本以为只是一次,嗯,普通意义的见客,现在事情似乎已经变得截然不同了。她的话是冲着那位调查官说的,目光实际上却已经离开了那位调查官,转而观察另外三位。这三位衣服就简单得多,而且神情显略显畏缩。
三位原告吗?有趣了!但是,她可以百分百的确信,这些人哪怕不是她从未见过的,至少也是不曾在她的记忆力占据哪怕一小点地方的。
有什么理由会让这些人来这里,而且有那么一位调查官陪同前来?答案似乎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一次公开的正式指控。但是他们能指控她什么?一次公开的指控对别人倒也罢了。但是对于她,对于一个已经有资格被人称为“殿下”的人,那就绝不可能是类似于随地吐痰或者不重视仪表之类的小罪名。唯有背叛、谋杀或者诸如此类的严重指控,才能对她构成威胁。
但是,这是毫无理由的指控。假如她打算进行背叛、谋杀或者暗算什么的,那也只是“打算”,尚未付诸实施。反正她还年轻的很,等得起。嗯,说句不客气的话,假如她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就绝不会出现三个指控者这样的场面。只有愚蠢到某个高度的人,才能在犯下那样的罪行之后还留下这么多控诉者。
所以她反而用一种看猴戏的心情,耐心的等待对方开始这一次的谈话。
一开始是所有见面都必然的一番自我介绍。这些人的名字和他们的长相一样,属于她从未听说也从未在意的范畴。所以这番介绍结束之后,会客室里沉默了下来。
“殿下,”如往常一样,控诉者反而不乐意背负第一个攻击的职责,最后是调查官首先打破了这份沉闷的死寂。“您可听说过XXXX这个人?”
这个名字略有耳熟,她回忆良久之后终于想起自己确实听说过这个名字。那是一位辉月的高阶术士名字。她从别人嘴里听说了这个名字,同时也听说那是一位有力量没头脑,却又野心勃勃的男人。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到“有所耳闻”的程度为止了。
似乎为了强调这些话,调查官拿出了终端,投放出一张特征比较明显的男人头像。之所以说特征比较明显,是因为那个男人是个光头。除此之外,细看的话,能够发现他的眼角潜藏着恶毒的皱纹,嘴角挂着一抹凶狠的微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好勇斗狠之辈——这倒是和传说中的人物形象高度合拍。
“我没见过这个人,”她马上做出了回答。“但是听说过他的名字。请问,这是你们来这里找我的理由吗?这个人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事实上,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死了。”
“哦?”一个高阶术士死了?虽然少见,不过这没什么值得奇怪的,术士也是人,也会死,因为受雇用执行任务而死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像每个人都知道的,别人花费大笔的钱雇佣术士去帮忙,那肯定意味着要去解决一个危险而麻烦的问题,甚至是高度危险的问题。他们自己无法解决才找术士帮忙。真当别人的钱是风刮来的?
“在女妖之门死的。”调查官看着对方的面孔,但是听到“女妖之门”这个词的时候,对方似乎毫无动容。
“那么,他在女妖之门因为受雇用执行任务而死……和我有什么相干?”
“在他死之前,他发回来一系列遗言。”调查官说道。在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对方脸部每一个细节。“根据遗言的内容,他指控您是杀害他的凶手!”
她错愕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么愚蠢拙劣的指控。不过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听错之后,她终于开始大笑起来,笑的前俯后仰,不可自制。
过了相当长的时间,她终于止住了笑。
“那位光头先生看样子缺乏一些魔法方面的常识,”她轻蔑的说道。“或者是临死之前神智混乱了。他可能觉得我可以随心所欲的进行时空转移,瞬息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因为除了这种方法之外,我不可能去女妖之门杀他。不过如果我有这个能力,我恐怕早就名列执政官之中,无需面对这些愚蠢透顶的指控了。调查官先生,您可以调查一下学院的相关记录,我可以确信,我自从毕业之后,还没离开过学院呢,更别说其他了。”
她轻蔑的看了看那三位指控者。想来他们是那个死光头的朋友或者亲戚什么的,接到了这么一个无聊的临终遗言所以特地来提出指控。一开始她还觉得这是一个阴谋,现在却觉得如此拙劣的事情反而不那么像了。也许真的只是一个误会?或者是一个幻术的结果?
“您确实没有离开过。”说话的不是调查官,而是那三个人中的一个。“但是,您派遣了的分身去了。”
“我的分身?”这让她更加惊讶。没错,她确实拥有分身的能力——但是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脑子的人都会知道,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没有哪个术士会做这种危险的事情。有什么天大的利益或者困境能够逼迫着一个术士做出这种事情呢?
“您的分身杀死了他。”调查官说道。“这是他遗言的内容。请原谅,但是,他就是这么说的。您派遣了分身去女妖之门,却意外遇到了他。于是,您为了防止秘密被曝光,所以杀了他。”
“这倒真的是一个稀奇的指控。”她微笑了一下。“我真心不知道女妖之门有什么价值能让我冒着巨大的危险分身前往。”
女妖之门?那是一个什么地方。说白了了不过是一个偏僻荒凉的地区,估计除了当地人之外没人在乎的地方。当然,那地方现在是关注的热点——不过这和女妖之门自身无关,而是因为那边正在进行一场战争。冥月和他们从异世界雇佣来的生物在打得热火朝天。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在那里,凯查哥亚特正在和冥月交战,而我方则基本退出了战场。哦,对了,我刚刚得到消息,好像冥月虽然之前被打得很惨,但是前几天刚刚打了一次翻身战什么的。”
“面对这样一个指控,您是否可以提供一个有力的证据?”调查官果然是职业的,他几乎是自动过滤掉了那些不重要甚至无关的东西。这个质控并非很有力,但是这不是重点。
“这么一个指控,”她已经有点意兴阑珊。“太过于荒谬了,这反而让我没办法提供有效的证据。”
开玩笑,一个死掉的人发一段信息回来,指控某个高阶术士的分身杀害了他……如果这样的指控有效,那么绝对早就被视为王牌手段啦。或者说,想要合情合理合法的除掉一个让你不爽的家伙也没有现在这么难了!说到天上去,那也只是一台终端发回来的信息,谁知道发信息的人到底是谁呢?是死者本人,还是杀害死者的凶手?甚至只是一个偶然路过,打算充分利用一下这个机会的过路人?事实上想要证明这个遗言来自死者本人的难度,恐怕还要高于她证明自己没有分身前往的难度。因为很显然,不管是用语音还是视频……这些数字的东西做点假从来都没什么难度。更别说还有主人被魔法控制从而发出错误信息的问题。
“不过,”她说道。“除了那段所谓的‘遗言’,之外,还有其他的证据吗?”
“抱歉,这一点并不能告诉您。”调查官回答。
“是压根没有呢,还是不能透露给我?”她这一次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不过,想要指控我,靠着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遗言可是不行的哦。至少要拿出相应的证据出来。”她的目光扫过那三位控诉者,目光中夹杂的寒意让这三个人明显的坐立不安。
“虽然我自认自己是一个学者,”她微笑着说道。“但是,我可不觉得我会输给那些‘战士’多少哦。”
“这是威胁我吗?”其中一人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