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雪扶着凝霜慢慢走着,两人都没有说话。
花灯节刚过,小镇的热闹还没散去,集市上行人很多,回雪拉着失魂落魄的凝霜小心避开行人,到底避无可避,有好几次被行人撞上,有些是有意,有些是无意,有的挨着凝霜擦过,有的又撞上回雪。几次三番下来,回雪脸颊泛红,是气的。
如此这般,凝霜终于回过神来,见此情形自然更加愤怒,手探到腰间就要去抽鞭子,被回雪按住。回雪摇摇头,前一桩事都还未了,别惹出更大的事端来。凝霜回神后,两人走得快了些,两姐妹很快回到了藏剑山庄。
两姐妹各自回房休息,回雪简单洗漱了一番,也不要人服侍,独自回房,关上房门,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条来。字条是集市上撞上来的其中一人塞过来的,不用打开回雪也知道,定然是文晓传来的消息。
回雪每日待在藏剑山庄内,可以出门的时间不多,两人传递消息十分不便,此次收到消息距上次也有十余天了。回雪将字条展开,是文晓亲笔所书,字迹中透着股儒雅的风骨,回雪微笑,细看。
“尺素落选,十二执剑段续,出身不详,师从曲幽山隐士无名,搭档顾明眉。”
回雪看完用火折子将字条烧了,想起段续,也想起了顾明眉。今日在元府门前段续等的那名匆匆赶来的女子应该就是顾明眉,此前回雪听说过她的无数消息,却是第一次见到她的人。闻名不如见面,顾明眉果真是名副其实的美艳。
“阿续,你真是我见过最无趣的人。”顾明眉追问段续他与那两位小姐的纠葛,得不到回答,丢下如此结论。段续突然停下脚步,颇无奈地看着她:“与其关心这些小事,不如关心关心眼前。”
“不就是死了几个人,灭门也算不得什么,我见过的灭门案多了,元府这几个人根本不够看。”顾明眉刚说完,下一秒恨不能将自己说过的话吞回去。眼前是一幅很不寻常的场景,那些摆出各种姿态的尸体,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竭力呼救却悄无声息,寂静得可怕,整个元府没有生机。是的,顾明眉一眼就可以看出,元府满门被人杀死,却无一人能发出呼救声,他们都在开口的那一瞬间被人割断了喉咙。
“元府曾是江湖小世家,虽然如今已经衰败,也不与江湖中人来往,但是家主元照和两个儿子都是会武功的,家中也有不少仆从粗通武艺。”段续说道,这些消息他也是从当地执剑分堂得知,他多年随师父在山中习武,顾明眉入执剑门之前并非江湖中人,两人对这些江湖旧闻都不清楚。
“元照武功如何?”顾明眉一边思索一边问。
“听说不俗。”段续肯定道,这个消息也是来自执剑分堂,得出这个判断的却是武林盟主苏巡的首席弟子顾存熙。
“去看看元照。”顾明眉说完,段续上前带路。
元府并不大,三进的院落,元照的住所在府邸的正中。
“元府中住有元照与三位夫人、二子一女、一名管家、六名丫鬟、四名小斯、两名厨娘,共二十人并一只狗,无一幸免。”向元照房间走去的路上段续继续向顾明眉讲述他了解到的情况,“现场留下的痕迹并不多,我初步判断凶手只有一人,使短剑,他的剑很快,大约能快过庄锐。”
顾明眉拧眉,她自然相信段续的判断,但如此一来他们面对的情况恐怕就更加负责了。此时她想起一事,自然地说了出来:“杀十二的凶手至今没有头绪。”
“你觉得这两件事有关联?”
“我虽然与十二互看不顺眼,但实事求是的说,十二天分不错,有格外勤勉,武功在十二位执剑中也排在前几,却死得太容易。”
关于前任十二执剑的事情段续只在来到执剑门后偶尔听人提起过,知道得不多,此事也就没有开口发表自己的意见。顾明眉也并不需要他说什么,她的心中早有想法。“我怀疑是魔教余孽。”
“魔教?”段续惊讶。三百年前,藏剑山庄庄主苏南登高一呼,联合当时在武林中极有名望的几大门派和几大世家,成立武林盟,共同围剿魔教逐月教。逐月教教主在围剿中被苏南所杀,逐月教元气大伤,原本的逐月教为了争夺教主之位开始四分五裂,最终形成了逐月教、无心门、永乐宫三足鼎立的局面,从此迎来了黑白道之间势均力敌地漫长平衡期,直到逐月教的再次壮大。
四十年前,白纪期登上逐月教教主之位,他习武天赋极高,年仅二十便已魔功大成,在他的统治下,曾经分裂的魔教几乎要迎来两百多年来的再次统一。
可惜,仅仅是几乎。因为藏剑山庄出了一个苏巡,比之当年的苏南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巡带领白道联盟,一举攻破魔教,魔教成为真正的一盘散沙,只有少数余孽藏匿起来,从此也不敢再露面,苏巡也因此顺利地登上了武林盟主之位。
莫非十年之后魔教余孽竟又卷土重来?
“此事尚无定论,仅是我个人的猜测。”顾明眉强调道,但神色间十分笃定。段续了然,点了点头,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了元照的房门外。
“元照有三位夫人,其中最受宠的是三夫人,元照被杀时正是在她房中。”
顾明眉点点头,上前推开房门。“吱嘎”一声,房门缓缓打开,屋内光线昏暗,房内很静,干净且安静,像不曾有人居住一般。段续此前描述的感受顾明眉终于感受到了。
往里走便是卧房,两人再走近一点便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然后看到了放在房间中央地上的元照和躺在床上的三夫人。
元照双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喉咙被人隔开,鲜血铺满他身下的地面,他的嘴大张着,无声呼喊。
三夫人的表情则十分安详,她保持着沉睡的姿势,似乎在睡梦中毫无痛苦便离开了人世。她的唇略有些红,如涂了口脂,衬着她因为失去生命而变得苍白的皮肤显得有些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