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氏有心想要问一问夏荷的事情，但是她并没有在吃饭的时候开口。因为这并不是一个特别愉快的话题，问得不好除了破坏气氛，还惹人厌烦。
小李氏同平常一样同陈宏德一起吃了饭，陈宏德兴致不错，吃过饭又陪着小李氏一道喝茶。小李氏知道自己之前的隐忍是对的，心里多少有些得意。但是想着陈宏德这般行事不过是为了夏荷这个贱婢，又觉得一口气卡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得。
“身子是自己的，自己要当心。”陈宏德终于放下茶碗，淡淡道，“夏荷只是个丫鬟，越不过你去。”
小李氏没有辩驳，抬眸注视了陈宏德半晌，勉强笑了笑，这笑容有些苦，但是衬着略有些苍白的面庞，看上去又有些楚楚动人。此刻大吵大闹自然是下下策，哭又显得太过小题大做。若是强颜欢笑装大度，也不是良策。做嫡妻的大度自然能讨好丈夫，但是也把丈夫推向了他人。所以度量要有，醋也是要吃的。所以小李氏表现了自己的委屈，但是她也没有喋喋不休抱怨不停。她相信他们夫妻这么些年感情是有的，而且她容颜依旧，做出这样的姿态依然惹人怜惜。
果然，陈宏德脸色缓和下来，坐近了些，抚了抚小李氏的背：“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若是你不愿意，夏荷不必抬做姨娘，以后只在我身边服侍就是了。”
不抬成姨娘，那就只是个通房丫头了。现在还好说，但是日子长了，再如何的蜜里调油的感情也会淡下来，那个时候再没有名分，可就连普通的丫鬟都不如了。
小李氏心里舒坦了不少，连个姨娘的名分也不愿意给，看来陈宏德即便喜欢夏荷，那也有限。
小李氏靠在陈宏德的怀里，软软嗔怪道：“老爷要收用谁，我即便不情愿，也不会拦着。我只是觉得老爷这样直接将人带了回来，倒显得妾身不识大体了。”
“路上看你病了，怕惹你心烦，就没有告诉你。”陈宏德抚了抚小李氏的头发，“夏荷服侍我的时候都喝过避子汤的。”
“老爷——”小李氏有些惊讶，当然更多的还是惊喜。
“我已经有足够多的儿女，陈府并不需要更多庶出的儿女来开枝散叶。”陈宏德站起身，“我今日还有些事要去前院处理，你身体不舒服，就先歇了吧。”
小李氏忙起身送陈宏德出了门。再回来时，心中郁气已经散去大半。
大丫鬟秋露服侍小李氏梳洗安歇。小李氏原本还心情舒畅的，但是躺在床上，看着空落落的帐顶，心里突然又有些泛酸。陈宏德忙于公务，平时一多半的时间都是歇在前院。前段时间她病了，陈宏德每日除了过来看她的时候略坐下，基本不在她房间安置。以前后院只有她一个女人，她并不觉得日子难捱。如今多了一个夏荷，才觉得日子其实有些寂寞。
“夫人——？”秋露睡在脚踏上，听到床上辗转反侧的声音，不由开口问道。
小李氏一向眠浅，所以睡觉的时候一向不怎么动，也不说话，安静得很，如今这翻来覆去的倒显得心绪不宁了。
“秋露，你去前面看看，看看老爷歇了没有？”小李氏吩咐道。
秋露了然地点了点头：“若是老爷没歇，要不要奴婢去请老爷回来安置？”
小李氏点了点头，又嘱咐道：“若是老爷还在书房忙，就不要进去打扰他了。”
秋露点了点头，穿衣起身，静悄悄地出了院子。如今后院消息稍微灵通些的都知道向来不纳二色的陈老爷多了位屋里人。虽然并未见陈老爷如何宠爱这位秦姨娘，但是把她收房本身已经是件了不得的事情了。陈府一直就只有一位女主人，以前是李氏，现在是小李氏，纳妾这种官宦人家司空见惯的事情在陈府并不寻常。而且还是来京城的时候，要知道这可是李氏和小李氏娘家的地界，这样也要收用这位秦姨娘，可见是动了心的。
秋露是小李氏身边的大丫鬟，她娘是小李氏的奶嬷嬷，在府里颇有脸面，她们一家子的前程都在小李氏身上，自然是向着小李氏的。现在这个时辰后院已经落了锁，不过小李氏既然吩咐秋露出来打探，这自然是能够打探出来的。
秋露并没有直接上前院打探，而是熟门熟路给了看门守夜的两个婆子一只荷包。领头的那个婆子推却了三两次，最后袖在怀中，偷偷打开角门出去了。秋露等了一阵，那婆子才静悄悄地回来了。
“老爷歇在书房了，那位秦姨娘不在屋里伺候。”那婆子对着秋露耳语道。
秋露点了点头：“辛苦了。”
那婆子道了声不敢，亲自送秋露出了门。
秋露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小李氏，小李氏暂且放了心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日起早，小李氏叫了桂嬷嬷进来伺候。
“新进的燕窝，夫人尝尝。”桂嬷嬷服侍小李氏用早饭。小李氏喝了两口，放下了碗。
“可是不合胃口？”
小李氏摇了摇头：“味道很好。”
桂嬷嬷不急不忙地看了一眼小李氏，等她的下文。
“我记得府里燕窝还有不少。老爷常常忙到深夜，老爷身边服侍的人实在辛苦，不如赏些燕窝给他们，也叫他们知道主子的体恤。”
“咱们府里的燕窝虽然不少，但是都赏恐怕不能够——”桂嬷嬷道。
“一等的丫鬟和小厮各赏一两吧。”小李氏慢悠悠地搅着碗里的燕窝，“管事嬷嬷还有秦姨娘那里多赏一两。”
桂嬷嬷点了点头，试探道：“库里燕窝不少，夫人看是赏哪些比较好？”
陈府有不少燕窝。有自家买的，也有别人送的。自家买的都是上好的官燕，里头有血燕也有白燕，血燕是给陈老夫人吃的，小李氏不喜欢血燕的颜色，平日进补只吃白燕。还有自然是别人送的，有同僚也有亲戚，还有来府里求着办事的，都是血燕，但是质量就参差不齐了。
“燕窝你也是认得的，你从送来的那些里头挑些好的送过去就成了。至于秦姨娘那里，你把延仁堂送来的那包燕窝送过去吧。”
桂嬷嬷低着头应了是。延仁堂是个药店，小李氏每年都会从那里买些燕窝，品相是上好的，但是小李氏是从来不吃的，也不会拿这些燕窝随礼。因为这些燕窝都是用药熏蒸过的，常吃会导致不孕。这些燕窝制得隐秘，外观上看不出什么区别，口感也是差不多的，恐怕只有常常吃燕窝的人才能发现其中的差别。但是姨娘通常是丫鬟或者外面的小户人家的女儿升上来的，哪个是身份尊贵到可以常常吃燕窝呢，所以，这个法子几乎是不会叫人发现的。这些东西是小李氏以前刚嫁过来就备着准备对付不听话的姨娘的，但是一直也没用上，如今倒派上用场了。
“嬷嬷你亲自去一趟，这事别人办我也不放心。”小李氏微微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