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这回拿来的箱子要比之前的小些，箱子很新，盛闵兰打开看看了，大概有十来本账册在里头。
常嬷嬷没有多说什么，只让盛闵兰把这些帐都算清楚。盛闵兰猜想常嬷嬷大概是想让她练练手。
依着她打算盘的速度，这些帐不过是两三天的工夫。盛闵兰于是早上去学堂念书习字，下午便在丁香院里算账。盛闵兰发现比起绣花什么的，她还是更愿意算账。常嬷嬷允许带外援，盛闵兰便偷懒依旧让春桃给她翻页。总共是十一本账册盛闵兰花了两个下午的时间就盘好了，怕有错漏，还花了一天核对了一遍。
盛闵兰把算得的结果报给常嬷嬷，常嬷嬷既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只是让她回去再算一遍。盛闵兰这回没要春桃翻页，自己亲自算了一遍，和之前的结果依旧没有什么区别。
盛闵兰有些不解，不是她夸口，她算出来的这个得数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难道是常嬷嬷那边算出来的得数有问题，两边对不上常嬷嬷才让她重新算的么？
盛闵兰想了一会儿，否定了这个想法。常嬷嬷最先让她算的二十多本账册得数都是对的，支出和收入还有结余都是对得上的。算账的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现在这十来本账册看着并不像是新的，应该也是有人算过的，没道理现在突然就算错了。常嬷嬷让自己再算一遍，肯定有她的道理。
盛闵兰重新翻开了账册，不过这次没急着算，而是把账目里的支出和收入项都按照一定的标准分门别类列了出来。譬如支出里有一向是厨房的支出，而厨房的支出里采购的东西类别无非是锅碗瓢盆瓜果菜蔬鸡鸭鱼蛋这些。为了方便计数，盛闵兰让春桃帮她找了些碳条，记录也都用熟悉的阿拉伯数字。结果这样一归类，盛闵兰真的发现了不少问题。
譬如，鸭蛋的价格竟然是一成不变的。现在并不像现代社会一样有工业化养殖，鸭子一年四季下的蛋的数量并不是一样多的。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鸭子应该是春秋两季下的蛋多一些，其他时候，特别是冬天，鸭子下蛋应该会比较少。根据供需关系，多贱稀贵，这鸭蛋的价钱一年四季肯定是有些变化的。现在却一点没变，这可不大正常。
类似鸭蛋这种情况的还有不少，盛闵兰几乎可以肯定常嬷嬷这次给她拿来的账本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假账了。
“嬷嬷，这些帐是不是不对？”盛闵兰没再说得数，而是把自己的猜测跟常嬷嬷说了。
常嬷嬷笑了起来：“小姐为何这样说？”
盛闵兰把自己发现有猫腻的支出一五一十和常嬷嬷说了，常嬷嬷眼中浮起惊诧的神色。
“小姐是怎么鸭子冬季蛋少，春季蛋多的？又怎么知道淮南橘贱，淮北桔贵？”
盛闵兰淡定地从书房搬出一本大部头的书道：“《大胤博物志》里说的。”
好险有李衡远那厮留下来的书。她开始念书以后，常嬷嬷她们便把这些书摆在了盛闵兰的小书房里，倒不是希望盛闵兰博学，而是希望盛闵兰学以致用。她在学堂里是学习识字，但是只有会读书了才能证明她真的是识字了。这就是常嬷嬷她们的想法。
常嬷嬷眼中的惊异之色渐渐退去，脸上浮起欣慰的神色。
“兰姐儿，你做得很好。”常嬷嬷摸了摸盛闵兰的头，盛闵兰渐渐大了以后，常嬷嬷就很少做出这种不符合“规矩”的事情了。盛闵兰知道她的顾虑，她怕自己这种对于小孩子的宠溺会让她在其他下人跟前失去了作为主子的威严。
这样的殚精竭虑多少让盛闵兰有些遗憾，她内心早把常嬷嬷她们当成自己的亲人。此刻重新享受到了久违的摸头待遇，盛闵兰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点伤感。
“每日要勤加练习，不要荒废了算账的本事。以后的账册你自己都是要过目的知道吗？”常嬷嬷叮嘱道。
盛闵兰点了点。
春桃端着点心和茶水进来，看着桌上放着的《大胤博物志》，有些疑惑地看着盘子里的桔子道：“小姐，今天吃桔子，不吃核桃啊，怎么把这本书拿出来了——”
盛闵兰干笑两声打断了春桃的话：“我去院子里玩一会儿。”
说完便一溜烟地出了房间，有了春桃这种神插刀的队友，她发现她的步速真是不快也不行了。她确实常常用那本书砸核桃吃来着，因为它足够厚，外壳不知道用什么做的，也够硬，砸起核桃来受力均匀，可比那专门锤核桃的小锤子好用多了。
盛闵兰一口气跑到外面的凉亭里，一边吹着小风，一边惬意地吃起了临走时顺来的两个桔子。正想发表下“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的感慨时，围墙那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在吃什么？我也要吃。”毫无疑问，能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的除了顾长安，也不会有别人了。
盛闵兰把最后一片桔子塞进嘴巴里，嚼巴嚼巴，冲顾长安张了张嘴。
顾长安一脸嫌恶地皱了皱眉：“你怎么越来越没有女孩子的样了。”
盛闵兰大笑起来，不理睬。
“你过来一下，我有事情要问你。”顾长安骑在墙头上招手道。
盛闵兰拍了拍手，溜达到围墙下的树丛边：“问吧。”
顾长安从围墙那边拎上来一个东西问道：“这东西是你们府的丫鬟做的么？”
“不错，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盛闵兰看着那个质朴的琴套，有点奇怪这东西怎么会在顾长安手里。
“这是你妹妹送我叔叔的谢师礼。我叔叔很喜欢，想让我来问问这东西是谁想出来的，他想见见那人。”
“这东西是谁送的当然是谁想出来的咯。”盛闵兰笑眯眯道。这顾雪臣果然是个识货的人，她送的这个琴套是按照军用背包的格局来弄的，除了装琴大口袋，里面还有其他的分门别类的暗袋，放其他东西也非常方便。而且有肩带，便于背负，还防水，美观她不敢保证，但是实用那是必须的。
“这个琴套果真是敏湘想出来的么？”顾长安有点吃惊，“想不到敏湘妹妹如此心灵手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