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闵兰定下的方针很快产生了后果。
她发现来她们院借个针头线脑的丫鬟婆子明显多了起来。她现在住的这个院子叫做丁香院,虽然大,但是位置很偏。听春桃说,当初她的病来势汹汹,她那美娘担心她会把病过给府里其他的小孩,就把她挪到这里来。所以,无论从陈府哪个主子的院子到这里,都要好一会子。盛闵兰原本还以为是她们这样不辞辛苦是因为她们院的针线很好用来着,结果听院子里的老人常嬷嬷介绍(和春桃闲聊),这些人都是府里各个主子身边得用的管事嬷嬷或者大丫鬟,在府里都是很有脸面的下人。
盛闵兰这才明白这群人原来是打探消息来了。怪不得一个一个的都那么客气,借了针线必定还要来给她请安,请安还要带上吃食和鲜花。原来是要哄她说话,她是傻子,又不是哑巴,发个声至于让人这么大惊小怪么?盛闵兰不大理解这种做法,不过这不妨碍她做出回应。每一个拿了鲜花和点心过来给她请安的人都能得到三小姐傻缺笑容若干和“花”“吃”这样的对话一至三句。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工夫,而且吃人嘴短,那些人拿过来的点心她也没少吃,开了口大家各自好交差啊。
一时间,府里到处都在传三姐陈敏兰烧坏的脑袋要大好了。不过这样的情形并没有维持太久,一晃两三个月又过去了,三小姐五岁的生辰都快到了,众人发现三小姐最常说的话还是只有一个字,能说得最长的句子也不过是三个字的时候,大家探望的热情就渐渐淡了下去。
丁香园重新恢复成鸟不拉屎的模样的,盛闵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装傻什么的也是一种很耗脑力的活动,而人摄入的营养,据说百分之二十要供给大脑活动所需。盛闵兰真担心自己小小年纪这样操心会长不高。
“大少爷和大小姐怎么不过来看小姐?”
盛闵兰躺在里间的碧纱橱里歇午觉,春桃和常嬷嬷和往常一样在外间守着她,顺便做做针线聊聊天什么的。但是和天下所有的小孩一样,盛闵兰中午总是不大睡得着。所以,她就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偷听她俩说话。
“瑞安和香玉不是过来了么?”瑞安香玉盛闵兰知道,她们也给她请过安,好像是自家哥哥姐姐的贴身大丫鬟。
常嬷嬷虽然是反驳春桃的话,但是语气淡淡的,似乎也有些失望。盛闵兰这才注意到她能说话以后,跟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姐姐都没有来看过她。不过因为美爹美娘也没来过,盛闵兰还以为古代是流行派下人来看呢。
“虽是派人看过了,但跟自己看还是不一样哩。奴婢也说不明白这个理,不过小时候奴婢病了,总盼望奴婢的娘或者姐姐呆在奴婢身边呢。”
“之哥儿要上学,瑛姐儿要学女红,不得空也是有的。而且他们小小年纪,来了又做不得什么,还容易过病气。”常嬷嬷是陈敏兰母亲的奶嬷嬷,李氏嫁人她跟着陪嫁过来,带过陈敏之和陈敏瑛,后来李氏难产去了,她不放心李氏这个小女儿,没跟在陈敏之身边荣养,而是过来带陈敏兰。陈家三兄妹估计跟她自己的孙子孙女也差不多,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到底不想听人说他们不好。
“我看小姐已经大好了呢,虽然不大会说话,但是精气神较以往好了许多,也会认人了,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春桃的话语里带着一种由衷的欢喜,盛闵兰有些小小的感慨。哪里都不缺逢高踩低的人,陈府也不例外。陈敏兰是个傻的,一看就没啥前途,丁香院的下人做事还是井井有条。一是有常嬷嬷的这根主心骨,二则是因为这些人都是李氏留下来的忠仆。春桃一家虽然不是府里的家生子,却是由李氏做主一起买入府中的,对李氏很是感激。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李氏是难产去世的,那么短的时间想要把孩子安排妥当是不大可能的,只可能是平日就常常想着这些事情。盛闵兰虽然没做过母亲,但是也很为这种慈母情怀感动。
“谁说不是呢。”常嬷嬷语气里多了几分欣慰,“春桃你以后多陪小姐说话,手上的活赶不及就送去我那里,我看兰姐儿很爱吃点心和看花,但是小孩子吃多了点心不克化,你平日多带她去院子里转转转。”
吃点心,看花,盛闵兰的嘴角抽了抽,这样的爱好,真是学霸的耻辱啊。
“奴婢醒得。”春桃喜滋滋地应了,“小姐可乖哩,奴婢可爱陪小姐玩耍。‘
“这孩子。”常嬷嬷语气里有种爽朗的笑意,盛闵兰听着这样的声音,有些昏昏欲睡。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阳光正好。春桃抱着她到了院子里,牵着她的手在小道上穿行。除了不知名的野花,许多家养的花卉也开着。微风送来的馨香,让盛闵兰很是不爽。没错,就是不爽,她并不喜欢花香,总觉不管浓淡,总有些发苦。
春景宜人,但是盛闵兰总觉得不大开怀。丁香院虽然大,但毕竟还只是一个院子,常常只呆在这处总感觉有些憋闷。但是想也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是没法常常出门的,尤其是这种深宅大院,小孩子更是如此。盛闵兰望着天空,心中突然有种强烈的愿望,希望自己能够快快长大,这样就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有人放纸鸢哩!”春桃循着盛闵兰的目光望向天空,发现天上飘着一只长长的纸鸢。
“是蜈蚣!”春桃叫道。
盛闵兰这才注意到天空不知何时升起了一只风筝。风筝是现代也并不常见的蜈蚣造型,盛闵兰略略数了下,大概有十几节,飘在空中就像一条巨大的彩带。
春桃一边拍手,一边还不忘记自己的职责:“纸鸢,纸鸢——”春桃指着天上的风筝不停地对盛闵兰重复这个词。
盛闵兰有些无语地跟着念了一遍,春桃高兴起来,这才仰着头专心看起天上的风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