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闵兰回到丁香院,顺手把风筝搁在自己睡房的脚踏上。晚饭以后的活动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出去遛弯,然后洗漱,上床睡觉。
盛闵兰躺在床上,并不肯闭眼睛。
“痒。”她冲值夜的春桃伸出自己的胳膊。因为连日出去玩,太阳又大,她胳膊上捂出了不少痱子。
“诶呀,怎么生了这么多痱子。”春桃摸了摸盛闵兰的胳膊,“小姐等着,奴婢去拿些痱子粉过来,擦了就不痒了。”
天气热人就容易生痱子,痱子粉这种常用的东西入夏以后丁香院就备着了。春桃出去不多时就捧着一只小巧的罐子进来了。
“小姐以后不许在太阳底下站着了!”春桃掀开盛闵兰的衣裳,一只手拿着罐子,一只手拿银簪挑出痱子粉,小心翼翼地给盛闵兰抹上。
抹完了手上,春桃不大放心,又查看了盛闵兰的背,发现背上并没有,才放心地合上盖子准备把东西放回去。盛闵兰突然一个转身,一骨碌爬了起来,撞了春桃满怀。罐子圆圆的,春桃一个没拿稳,罐子就掉在了脚踏上,又顺着脚踏滚在了地上,痱子粉顿时撒了一地。
春桃唬了一跳,忙抱住盛闵兰:“小姐可撞到哪里了,怎么突然起来了?”
“我想喝水。”盛闵兰拉着春桃的袖子道。
“奴婢现在就给小姐去拿水。”春桃哄盛闵兰躺在床上,“小姐乖乖躺着不要动好吗,奴婢一会儿就过来。”
盛闵兰点了点头。
春桃给盛闵兰盖上薄被,又把掉在地上的罐子捡起来拿了出去。盛闵兰看她出去了,立马从床上下来,用脚把地上的痱子粉匀开。确保床前那片地上都有痱子粉了,盛闵兰才重新回床上躺好。
春桃端着水进来,不是茶,而是温热的蜜水,大概怕盛闵兰晚上睡不着。盛闵兰喝了水,不再闹腾,春桃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放下帐子,一边给她打扇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盛闵兰闭着眼睛,渐渐有了困意。
春桃看她睡了,轻手轻脚拿了笤帚,把床前洒落的痱子粉轻轻扫了扫。她并不敢太用力,怕吵醒盛闵兰。春桃拿的痱子粉是专门给府里的主子制的,用的是上好的滑石粉,又白又轻,春桃不过是轻轻扫了扫,痱子粉就飘了起来,芬芳的气味散落得整个房间都是。春桃无奈,只得放下笤帚,准备第二日撒了水用抹布擦干净。
盛闵兰并不知道今日那偷风筝的贼人会不会再来,她只是撞撞运气罢了。倘若今晚不成,盛闵兰决定换上香灰或者其他有味道的粉末试试,毕竟每天打翻一罐痱子粉不大现实。假如晚上有人潜进来,脚下则不可避免会沾上这些粉末。粉末是白色的,还有香气,也许可以查查这贼人到底是哪里来的。
盛闵兰睡眠质量向来不错,一夜无梦。第二天不等春桃叫,她就醒了,看着风筝好端端的放在原处,她有些失望,正准备躺在床上继续睡个回笼觉,突然发现风筝的朝向并不对。她记得风筝的头部是对着她的脚的,可是现在确实风筝的尾部对着她的脚。昨天是春桃值夜,但是她睡着之前,春桃都没有动过这只风筝。
难道是趁着她睡觉的时候收拾的吗?盛闵兰觉得可能性不大,春桃要么就帮她收捡起来,要么就根本不会动才对,为什么只是给它换了个朝向呢?盛闵兰觉得很有可能是有人把它拿起来看过了,又顺手放回了原处。
想到这,她有些兴奋地叫道:“春桃!”
春桃端着铜盆进来,有些纳闷道:“小姐今日怎么起得这般早,可是被外面的鸟叫吵到了!”盛闵兰向来不早起,若是到了请安的日子必须早起,那也要三催四请,这样自己痛痛快快起床的时候基本没有。
“你动了它吗?”盛闵兰指着床尾的风筝问道。
“没有哩,奴婢看小姐喜欢这只木鸢,想着放在那儿晚上睡觉也能见着,就没收拾。”
“嗯嗯。”盛闵兰点了点头,对春桃的行为表示赞赏。
春桃笑了笑,服侍盛闵兰用盐水漱口,又拧了帕子给盛闵兰擦脸。
盛闵兰收拾好了就迫不及待地出了卧房的门,她细细看了一下,果然在地上发现了痱子粉的踪迹。只是这痱子粉的踪迹并没有出房门,而是通往耳房里。耳房是丫鬟值夜睡觉的地方,譬如说春桃。盛闵兰有点懊恼,她大概是白高兴一场,春桃昨晚值夜,肯定踩到了痱子粉,这大概是她沾在鞋上带到耳房去的。
她有些悻悻地回了房间,托着腮坐在临窗的炕上坐等吃早饭。
远远的看见一个人从回廊那里走过来,似乎还捧着一只白色的大肚瓷瓶。待得走近了,盛闵兰才发现来的是夏荷。瓶子里插着两朵含苞待放的荷花,一支粉色的,一支是白色的,还带着露水,看上去分外雅致清新。
夏荷看见盛闵兰并没有说话,只温柔一笑,把手里的瓷瓶轻轻地放在了房中的矮柜上。盛闵兰离得近,不多时就闻见荷花清幽的香味,只觉得夏日的燥热都减轻了几分。
盛闵兰望着静静站在一边的夏荷,越发觉得她和一般的丫鬟不一样。她今日穿的是藕荷色的衣裳,头上只插着一支银簪,人们都说人淡如菊,盛闵兰觉得夏荷素淡得就像一朵荷花。盛闵兰的目光在夏荷的脸上逡巡了片刻,便落在夏荷的脚上。看到她穿的鞋子,盛闵兰愣怔了片刻。那是一双宝蓝色的绣花鞋,单看也很素净,但是衬着藕荷色的衣衫,看上去就有些突兀。
“怎么穿了这双鞋,我记得你还有双藕荷色的鞋来着?”常嬷嬷进门看盛闵兰的目光停在夏荷的鞋子上,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有些随意地问道。
“昨日个我没留神,把痱子粉撒地上了,当时小姐已经睡了,我怕吵着小姐便没有收拾,早上夏荷进去踩到了。她嫌痱子粉太香,怕踩得到处都是,便换了鞋子。”春桃端了盛闵兰的早饭进来,帮忙解释道。
原来除了值夜的春桃,夏荷也进来过么?盛闵兰落在夏荷身上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深思。